一

    韋恩隊長話音剛落，對面的戰場上，驟然響起了尖利而奇特的哨音。隨著這持續不斷的哨音，戰場上那些機械怪物竟然冒著成為波布鎮炮下活靶子的危險，迅速向一個地點集中，停不多時，便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方陣。

    “它們想做些什么？”

    狼的話音剛落，集結完畢的機械怪物一起射出了猛烈的炮火，它們攻擊的目標就是城墻豁口處的那兩輛戰車！雨點般的炮彈傾瀉下來，隨著這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被攻擊的豁口處騰起了密密如云的煙霧。敵人的攻擊持續的時間并不長，當爆炸的塵煙散去，可以看到，被炸開的城墻豁口變得更大了，而那兩輛坦克已經變成了一地碎銅爛鐵。

    “我的天哪！”

    韋恩隊長的感嘆剛出口，便注意到敵人的方陣已經亂了，這些機械怪物頂著來自波布鎮猛烈的炮火，發狂似地向那個被炸得更大的豁口沖去！看來，這些機械怪物的最后一擊消耗了它們所有的彈藥，眼下的它們，只是憑著鋼筋鐵骨向前猛沖。這一來卻苦了狼和韋恩隊長，別說被拋落戰場的他們手中沒有武器，縱使手中有武器，又怎能和這些東西對抗？兩個人只有在地面上跳躍翻滾來躲避迎面而來的危險，如此一來，只有各自顧著自己了。躲過了幾輛迎面沖來的小型坦克之后，身手敏捷的狼索性直接跳到一輛大型的龜式戰車之上，雙臂抱著還有些發燙的炮筒，穩穩地站著。粗略地估算了一下，現在的戰場上，還有七八十個機械怪物，跑在最前面的那幾臺自走火炮，距離那個被炸開的豁口還有四十多米的路程。

    眼下，波布鎮城墻上的那幾門防御性重炮已經失去了作用，過于接近的敵人，使它們難以發揮應有的威力，另外，炮彈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要對付近距離的敵人，只有靠守衛戰士手中的重機槍和火箭筒了。但炮火無情，如此一來，卻又迫使狼陷入了險境。怎么辦？狼咬了咬牙，看著一輛靠近了的小型坦克，雙腿微曲，然后用力躍到了那輛坦克之上，身形剛一站穩，又立即躍到了另一輛敵人的戰車上……如此間不容發地連續跳躍了幾次，還沒有脫離險境，狼忽然自轟鳴的馬達聲中聽到了一聲痛楚的尖叫，那是韋恩隊長的聲音！

    循聲望去，韋恩隊長便躺在左側二百米處的一個小土坡上，他已經脫離了機械怪物們行進的路線，但是他的右腿卻只剩下了半截，殘破的褲管被他用雙手死命攥住，卻依然有鮮血自指縫間滲了出來！

    “韋恩隊長！”

    狼大叫一聲，本已身心俱疲的他忽然不知道從哪里又有了力氣，連續跳過幾輛坦克，脫離了機械怪物的車流，奔向受傷的韋恩隊長。

    “你感覺怎么樣？”狼一邊詢問著，一邊從衣服上撕下一長縷布條，用力扎在韋恩隊長的右腿之上，受傷之處的鮮血的流量立時大大減少。

    “我頭很暈，”韋恩隊長低聲道，“狼，我失血過多，估計活不下去了。”

    “不要那么說，”狼道，“我們只是暫時運氣不好而已，你會沒事的。你看，從城里趕來支援的戰車，已經堵住了被炸開的豁口。”

    在狼的攙扶之下，韋恩隊長勉強直起腰，果然看到豁口處一片混亂，那些沒有了炮彈的機械怪物在拼命地向擠，卻被兩輛新趕到的老式戰車和幾臺大型推土機堵住了去路。根本不去顧忌是否會傷害到自身，那兩輛老式戰車拼命發射著炮彈，波布鎮的城墻上，趴在豁口邊緣的守衛戰士發射著一發發的火箭彈，根本不用瞄準――如此近的距離，說是肉搏戰并不過分。

    “亂套了，真是的。”韋恩隊長只覺得斷腿處一陣劇痛，他用臂肘推推狼，狼會意，慢慢將他平放在地上。

    “看來是安全了，”狼道，“敵人的攻擊被阻止了。”

    “謝天謝地，”韋恩隊長喃喃道，“波布鎮安全了。”

    “是嗎？”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說，“作為一個指揮者，妄下判斷是致命的錯誤啊。”

    狼抬起頭，距離他和韋恩隊長約三、四米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一身黑色戰斗裝，腰間懸掛著兩只大口徑手槍。他的臉上帶著一個銀灰色的面具，只露出兩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從眼角處的皺紋和他的聲音判斷，這個人的年紀也不會小了。

    “你終于來了嗎，”韋恩隊長明顯地顫抖了一下，“我的父親大人。”

    “是的，我來晚了。”那個黑衣人冷冷道，“臭小子，沒想到你居然受到了這么重的傷，真是有辱我的名聲。”

    “你不要這么說我們的隊長，”狼道，“雖然你是我們隊長的父親。我想你也知道，戰場上槍彈無眼，受點小傷是難免的事情。”

    “很有膽量啊，”黑衣人道，“韋恩，他是你的新朋友嗎？我以前沒見過這個羅格地大陸的紅發男人。”

    “是的，父親大人，”韋恩隊長低聲道，“他是半個月前加入的。”

    “半個月前？”黑衣人的眼中剎那間閃過一絲亮光，“我明白了。紅發的男人，你讓開，我要帶我的兒子走，不然他會死的。”

    “好的。”狼應了一聲，但是韋恩隊長卻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襟。

    “你要帶我到哪里去？”韋恩隊長問道。

    “我要帶你到拉多鎮去，”黑衣人的聲音中流露出一絲溫柔，“我的孩子，如果不請明奇博士為你做斷肢再造手術，你將永遠無法站立。”

    “狼！”韋恩低聲道，“帶我回波布，我不會跟他走的。”

    “為什么不跟他走？”狼疑惑地問道，“他是你的父親啊，再者說了，你的傷口也需要做專業的包扎和處理，不然的話，單是失血過多這一項便會要了你的命。”

    “他的確是我的父親，狼。”韋恩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但是你并不知道，他也是我們的敵人，你明白嗎？他就是那個叫做水鬼的人！”

    二

    “這怎么可能？”狼吃了一驚，懷中的韋恩隊長險些掉落，他急忙摟緊了他，伸手拔出腰間的短刀。

    “你的那個東西對我有用嗎？”黑衣人笑了笑（水鬼），“年輕人，如果你不把他交給我，他會死的！”

    “他不會死的，”狼道，“我已經為他止住了血。至于你說的明奇博士，我也可以帶隊長去。”

    水鬼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氣：“直說也無妨，羅格地人，我不信任你！我知道你就是滅了吉田一族的那個狂人，我的兒子在你的手里我不放心，雖然看起來你和他處得很好，但是誰知道你什么時候再發狂？”

    這句話一說，想來是想到了吉田生命研究所高墻外的那些殘肢斷臂，韋恩隊長看著狼的表情也有了急劇的變化。他實在是不敢相信狼便是那個令波布鎮人談之色變的殺人狂魔！這半個多月的相處下來，他對狼的印象非常好，這個人雖然喪失了記憶，但是為人謙和，樂于助人，怎么可能會是那種人？但是，他雖然怨恨自己的父親，但是父親的關切之情絕對不是虛假的，他相信父親的話！

    “那有什么？”韋恩隊長故作鎮靜地說，“我們波布鎮上的居民對于那個臭名卓著的吉田家族恨之入骨，我們也早已知道這些人就是狼除掉的。我的父親，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如果你真的愛護你的兒子的話，就立刻撤走你的那些機械怪物吧。”

    水鬼搖了搖頭：“我的孩子，你可以騙了任何人，卻騙不了你的父親。告訴你，重返波布鎮是我的夢想，我不會允許任何人來破環我的計劃，你明白嗎？事實上，我需要波布鎮的電腦局域網上儲存的一些資料，可恨卓逸這老小子破壞了我的計劃。”

    “你不要再說了，”韋恩隊長嘆息道，“你還是要訴說什么電腦控制了人類的那個神話嗎？事實上你也明白，這只是你的幻覺。就拿我來說吧，有誰會控制了我？”

    “但是，”水鬼慢慢取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張蒼白的面孔，“韋恩，如果我告訴你，我被電腦控制了，你相信嗎？”

    “我不相信，父親！”韋恩隊長的情緒驟然激動起來，“你離開波布鎮之后，我曾查閱了鎮圖書館里的所有醫學圖書，根據你的表現，可以判斷出你只是得了強迫性臆想癥！父親，你收手吧，我們一起去找明奇博士，我相信他會治愈你的！”

    水鬼沉默了片刻，重新戴回了面具：“既然你不相信我，孩子。那么，就等到我控制了波布鎮之后，我們再討論這個話題吧。紅頭發的羅格地人，如果你不想你的朋友死的話，就把他交給我，他在你的手里我不放心！”

    “不要！”韋恩隊長道，“狼，我們是朋友嗎？”

    “是！”狼簡潔地回答。

    “不要把我交到他的手里。”

    “我明白，”狼攥攥韋恩的手，“你放心吧，打贏了這一仗，我直接帶著你去拉多鎮找明奇博士。”

    “你們還想勝利？”水鬼呵呵大笑起來，“這個城市已經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這有什么好笑的，”韋恩隊長看看那個被炸開的豁口，那里，硝煙已漸漸散去，“你的機械怪物已經被消滅殆盡了。”

    “你說的不錯，”水鬼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控制器，“兒子，但是，波布鎮的彈藥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按下了控制器上面的按鈕，他背后的土地里，竟然拱出了密密麻麻一大片半人高的小型機器人。這些造型酷似霸王龍的小型機器人一個個直立而行，舞在空中的兩只前爪閃著凌厲的光芒。隨著水鬼的手勢，這些機器人從狼和韋恩隊長身邊掠過，發狂似地向前沖去。

    “不要！”韋恩隊長焦急地喊道，“收手吧，父親。”

    “你放心，”水鬼得意地道，“我并不打算傷害我的臣民，我的目標只是那些守城的士兵，解決了他們，波布鎮就是我的了。”

    “父親，”韋恩隊長大聲道，“如果你再不收手，我就命令狼殺了我！”

    “什么？”水鬼為之一怔。

    韋恩隊長抓住狼的手，放在自己的咽喉處：“難道你希望我們父子永遠不見面嗎？”

    “你認為他會下手嗎？”水鬼嘿嘿一笑，“他是你的朋友啊。”

    “我就是活著也是個廢人了，”韋恩隊長道，“那么，還不如死了痛快。狼，你殺了我吧。”

    “我同意，”狼心領神會，有意識地扣緊了放在韋恩隊長咽喉處的大手，“水鬼先生，把你的機器部隊召回來吧，不然的話，我就殺了他！”

    “你不顧忌他是你的朋友嗎？”水鬼瞪視著狼。

    “我沒有朋友，”狼毫不示弱地望著他，“我也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滅了吉田家族，他們會拿我當瘋子看待的。水鬼先生，你進攻波布鎮的事情與我無關，但是卻給了我一個殺死我的朋友的很好的理由，這不會給我帶來心理負擔，也掩蓋了我的秘密，你明白嗎？如果你撤回了你的機器隊伍，我就是拯救了這座城市的功臣，他們也不會追究我的從前的過錯。呵呵，對于我這個殺人狂魔來說，無論怎樣都是很好的結局。”

    水鬼瞪大了眼睛，看看狼，又看看自己的兒子。半晌之后，長嘆一聲：“好吧，你們贏了。”

    “謝謝你。”韋恩隊長道，“父親，我知道你終究還是愛我的！父親，所以我想要你和狼簽訂一個口頭契約，如果你同意簽訂了這個契約，我就同意你帶我去找明奇博士，我也不再回到波布鎮，我愿意永遠在你身邊陪伴你。”

    “什么契約？”水鬼冷冷道，“我同意了，這個羅格地人會遵守嗎？”

    “我了解他，”韋恩隊長低聲道，“他會遵守承諾的。”

    “那你說吧。”狼抱住了他，使他更舒服一些。

    “狼，”韋恩隊長道，“我希望今后無論是什么時候、什么狀況，你都不要傷害我的父親，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嗎？”

    “我同意，”狼道，“隊長。”

    “父親，”韋恩隊長把頭轉向水鬼，“我希望在你有生之年，決不踏進波布鎮半步，包括你指揮的那些機器怪物，你同意嗎？”

    “你贏了，孩子。”水鬼的眼睛中透著溫柔，“我同意你的條件，契約成立。我現在就撤回我的機器人朋友，但是敗給了我的兒子，我并不覺得丟臉。”

    “狼，”韋恩隊長看著遠處那些奔回的機器人，低聲道，“把我放在地上吧，你自己回波布鎮吧。如果大家問起了我，你可以如實回答，但是，千萬不要說起你是殺了吉田家族的那個人，你明白嗎？”

    狼點點頭，輕輕把韋恩隊長放在地上，向后退了幾步。水鬼上前抱起了兒子，在他的那些機器人的伴同下，向遠處走去。

    三

    看著韋恩隊長與水鬼漸漸遠去的背影，狼悵然站立許久，最后轉過身，向波布鎮走去。

    大戰之后的波布鎮，高大的城墻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彈孔，而那個坍塌的豁口處，卻堆積著小山般的機械垃圾，多處仍在燃燒，散發出嗆人的怪味。城墻上站著一些灰眉皂眼的士兵，一個個看起來疲憊不堪。進入鎮子的大門已經打開了，一些全副武裝的士兵前面，站著年老的卓逸鎮長。

    “狼，”卓逸鎮長從他看到的情景已經猜想到了水鬼退兵的緣由，但是還是忍不住要問，“剛才發生了什么事情？”

    “水鬼真的是韋恩隊長的父親？”

    “是的。”

    “聽說水鬼是個失去了理智的人，”狼還是有些擔心，“韋恩隊長在他身邊不會受到傷害吧？”

    “老話說，”卓逸鎮長道，“虎毒尚不食親子，我想韋恩不會有事的。狼，水鬼是怎么同意撤兵的？”

    “韋恩隊長受了重傷，”狼嘆息道，“他以自己的性命作要挾，逼迫水鬼和我立了一個簡單的契約。”

    卓逸鎮長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狼，把過程告訴我。”

    狼應了一聲，將前后經過細細說了，只是按照為恩隊長的吩咐，隱瞞了自己與吉田家族的那件事。當狼說到水鬼自稱自己被電腦控制住了的時候，卓逸鎮長臉上驚懼的表情讓他也吃了一驚。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卓逸鎮長嘆息著，轉身向背后招了招手，一個士兵立刻跑到了他的面前。

    “你去通知葛雷先生，”卓逸鎮長道，“要他組織鎮上的男人，把鎮外那些損壞的機械全部拉回來，另外告訴守衛隊副隊長達頓，要他組織施工隊以最快的速度修補城墻，不然的話，一旦水鬼的部隊再來進攻，我們會全部死無葬身之地！”

    這句話說得疾言厲色，那個士兵忍不住打個寒顫，彎腰行了一禮，轉身便跑。卓逸鎮長對狼擺擺手，示意他跟著自己。兩個人進了城，來到位于城市中心的鎮長辦公所。在這次戰斗中，這里的房屋也遭受了一定的破壞，但作為主體的辦公室沒有什么事。卓逸鎮長打開辦公室，請狼坐下，為他倒了一杯開水。

    “狼，”卓逸鎮長道，“你知道我喊你來做什么嗎？”

    “你害怕水鬼會傷害韋恩隊長？”

    “說得不錯，”卓逸鎮長道，“水鬼雖然很愛他的兒子，但正如你所說的，他是一個意志不受自己控制的人，韋恩隊長在他手里并不安全。而且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水鬼手里并沒有安裝了遠距離空間轉換器的超級戰車，所以，如果水鬼要去拉多鎮找明奇博士求醫……”

    “等一等，”狼打斷了鎮長的話，“遠距離空間轉換器，那個是什么東西？我不太明白啊。”

    “遠距離空間轉換器是一種超級傳送裝置，”卓逸鎮長道，“是我們上一代地球科學家制造的神奇設備，主要核心部件由特種實驗室中制造的反物質構成，可以用它來實現對人和物體的遠距離無傷傳送。目前，我們每個城鎮都有一座用于傳送的專用設備，我們把它叫做時空隧道。安裝在戰車上面的這種設備，一般簡單地稱之為傳真。”

    “嗯，”狼點點頭，“我明白了。”

    “問題就在這里，狼。”卓逸鎮長的臉上現出了深深的憂慮，“水鬼是進不了波布鎮的，他無法使用時空隧道來到達拉多鎮；而通向奧多鎮的巨炮陣地目前已經失控，任何人包括水鬼本人都難以靠近，據說是水鬼用病毒破壞了巨炮的計算機操作系統。也就是說，要到達二百公里外的拉多鎮，沒有安裝傳真設備戰車的水鬼只能用普通戰車的速度行進。更何況，作為被通緝的罪犯，他到了拉多鎮，那里的守衛者很難說會對他放行！所以，狼，我想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請說。”狼有些明白了卓逸鎮長的意思。

    “我想要你開著戰車到水鬼的老巢把韋恩隊長搶回來！”

    “戰車？”狼吃了一驚，“我剛才看到堵住豁口的那些戰車已經被摧毀了，波布城里還會有戰車嗎？”

    “的確是沒有了，”卓逸鎮長道，“但是那些機器人撤走之后，我緊急察看了被摧毀的戰車，發現有一輛舊戰車底盤還完好無損，為了保證波布鎮的安全，我已經下令要城里的戰車技師用最快的速度選擇可以使用的戰車零件拼裝出一臺。算是一種巧合吧，也許正適合你的使用。”

    臨時的拼裝貨？狼不由得苦笑，但是他實在是無法拒絕卓逸鎮長的提議，經過這半個月的相處，無形之中他已把韋恩隊長當作了自己的朋友。

    卓逸鎮長腰間的步話機響了，鎮長接通了步話機，簡單地說了幾句就掛掉了。站在他身邊的狼聽得明白，正是戰車技師通知鎮長戰車造好的消息。

    “跟我來！”卓逸鎮長說。

    狼跟在他身后，剛走出鎮長辦公所，隨著強勁的馬達聲，便看到迎面開來了一輛小型戰車，樣子看起來很是古怪可笑。戰車的底盤是ST——98式突擊坦克的，上面卻焊接了小型運兵車的車艙，頂部裝備了一挺六管電驅動“加特林”速射機槍。戰車開到鎮長面前便停住了，艙門打開，駕駛戰車的技師跳了下來，向鎮長躬身行禮。狼好奇地伸手摸摸戰車，當即縮回了手，戰車結合處竟然還是熱得燙手。

    “狼，”卓逸鎮長道，“你駕駛過戰車嗎？”

    “應該沒有吧，”狼打量著面前這怪模怪樣的東西，“不知怎地，看著這個東西，感覺好親切。”

    “那么，”卓逸鎮長指著那個戰車技師道，“就讓他盡快告訴你怎么駕駛吧，不要耽誤任何時間。”

    四

    戰車的艙門打開了，那戰車技師和狼先后進了戰車，狹小的空間里面只安放了兩個人的座位。

    “狼，”技師主動坐到了主駕駛員的座位上，“注意聽我的講解，按照卓逸鎮長的安排，我將和你一道去完成這個任務。萬一我不幸犧牲了，戰車就歸你使用了。”

    “我明白。”狼坐在副駕駛員的座位上，給自己扣上了安全帶。

    “那么，”技師發動了戰車，“我告訴你戰車的操縱方法和武器的使用，注意聽了。”

    戰車的操縱其實很簡單的，狼注視著技師的一舉一動，聽著他詳細的操作說明。十分鐘后，狼和技師更換了座位，第一次操縱戰車的狼，動作之熟練，競不遜于這個干了二十多年的技師。

    “我們這個時代的戰車與二十世紀的老戰車是不同的，”技師道，“那個時代，由于電腦技術的不夠發達，一輛戰車需要三至四個人協力，致使戰車的體積大，行動遲緩，一個隱藏在路邊的反坦克兵便可以輕松地用肩扛式飛彈將之擊毀，有些發展了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的國家甚至干脆淘汰了戰車。但是，戰車的優點又是顯而易見的，它強大的火力和可移動性決定了它的威懾性，在不爆發大規模戰爭的前提下，國與國之間的小規模局域戰爭往往是戰車的較量。為此，各個國家都在研制最新式的戰車，以免自己的戰車技術落后于他國。進入二十三世紀，隨著電腦芯片的智能提升，電腦技術有了飛一般的進步，也導致了戰車技術的全面改革。人們利用太空冶煉技術制造了更輕更堅固的合金，加上智能化電腦技術的普及，在全球引發了一場戰車技術的全面改革。戰車不再是食之無用、棄之有味的雞肋，它保留了強大的火力配置，強化了移動速度，走向了小型化的趨勢。戰車內置的電腦化簡便操作，使原先要三至四個人配合完成的工作，現在一個人就可以全面完成。”

    “謝謝你，”狼由衷地道，“我學到了不少有用的知識。”

    “也許我們對電腦的依賴過多了，”技師感嘆一聲，看著狼把戰車開出了波布鎮的大門，“一切都是電腦控制，這戰車的操作也就變得格外簡易，換句話說，在電腦的幫助下，戰爭和電腦游戲其實沒有什么區別。”

    “電腦游戲？”狼道，“我沒玩過那個東西。”

    “那是一些模擬戰爭的程序，”技師道，“我們這些人從小就在電腦上玩那些東西，也是從那上面學到了生存的方式。”

    生存，這是多么沉重的話題。紅狼不再開口，只是按照面前顯示屏上提示的方位，輕松地操縱著戰車，應該說，這輛舊戰車雖然是臨時拼裝的，但是除了轉彎的時候有些澀滯的感覺，操作起來還是滿方便的。漸漸地，戰車接近了那座連接著海鮮工廠小島的長橋，越是靠近那座長橋，狼的激動值越向上提升，坐在他身邊的那個戰車技師，臉色卻更見蒼白。

    “狼，”那戰車技師道，“你停下戰車。”

    “有什么事嗎？”狼停下戰車，回頭看著身邊的技師，“你的臉色很難看，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技師搖搖頭：“很抱歉，兄弟，我不想向前面去了，你把我送回去吧。”

    “為什么？”紅狼有些不解。

    “我……我……”技師有些結巴了，“我家里還有妻兒老小，我不想死在這里……”

    “明白了，”狼微微嘆息一聲，“我送你回去，這種粗活，原本應當是我們這些亡命之徒去做的。”

    戰車轉了向，向回開了一段路程，波布鎮的城墻上面站著的士兵已看清楚眉目了，狼這才停下戰車，按下控制鍵，打開了戰車的艙門。

    “我回去會受到卓逸鎮長懲罰的，”技師握握狼的手，“因為我是一個怕死的人。”

    “不要緊，”狼用力攥攥技師的手，“每個人都應該好好地活著，如果我能活著回來，我會告訴他我是把你趕下戰車的。”

    “謝謝你，”技師的眼中有淚花閃現，“狼，請你保重，萬一完不成任務，請你一定要利用戰車逃回來，千萬不要逞強，水鬼是個很可怕的對手。”

    狼點點頭，看著那技師跳下了戰車，向波布鎮的大門走去，這才轉過車頭，向小島方向開去。戰車行進了不到二十米，背后突然傳來了大聲慘叫，那痛苦的呼喊聲摻雜在戰車馬達的聲音中，立時被狼辨認出來。這是那個技師的聲音！狼轉過潛望鏡，視野之中頓時出現了血淋林的一幕：那位戰車技師，他新結交的朋友，此刻便面朝下倒在地上，四肢依然在微微抽動，他的背上出現了四個粗大的血洞，汩汩流淌的鮮血染紅了他身邊的土地。技師的身邊站著兩臺半人高的機器人，在空中緩緩晃動的四條機械手臂上，鮮血還沒有凝固。

    “該死的東西！”狼咒罵了一聲，啟動了電腦控制系統，戰車頂部那臺“加特林”六管電驅動速射機槍立刻自動指向了那兩臺機器人。似乎有所感應，那兩臺機器人竟然左右分開向反方向逃逸。沒辦法，狼只有操縱戰車追逐其中的一臺，然后按下了射擊鍵，暴風般連續射出的機槍子彈，將被追擊的那臺機器人打成了蜂窩。“吧噠”，戰車上面驟然出現了異樣的聲音，狼低頭察看雷達顯示屏，卻發現那臺反方向逃跑的機器人，不知什么時候竄到了戰車上面。

    “我太大意了！”狼暗暗自責，但是自責也是沒有用了，因為距離太近，戰車頂部的機槍已經對它無可奈何了。

    怎么辦？狼緊握著操縱桿的雙手，微微有些發抖。

    五

    戰車停了下來。但是狼還是坐在駕駛座上，側耳傾聽來自戰車頂部的動靜，隨著稀里嘩啦的金屬相擊的聲音，狼明白那臺加特林速射機槍已經是保不住了。正如他所料到的，戰車的前面扔下了一些破碎的零件，跟著，戰車的上方傳來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你是誰？”

    狼聽得出來，那是水鬼的聲音。

    “為什么不回答我的問題？”水鬼的聲音在戰車上空飄蕩，“你已經被解除了武裝，現在你是我的俘虜了。”

    狼打開了外置揚聲器：“水鬼先生，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契約嗎？”

    “原來是你，”水鬼的聲音相當平靜，“我當然記得。”

    “我不會傷害你的，”狼竭力使自己平靜，“但是，你卻殺死了我的朋友。”

    “我答應了我的兒子，在我有生之年，連同我那些我所控制的那些機器怪物，決不踏進波布鎮半步。”水鬼道，“羅格地人，我就會遵守我的承諾。但是，我并不能保證那些擅自走出波布鎮的那些人的生命安全。”

    “你真聰明，”狼苦笑道，“好吧，請你放一萬個心，你是韋恩隊長的父親，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是嗎？”水鬼笑道，“聰明的，那你開著戰車到我的基地做什么？”

    “我要帶韋恩隊長走，”狼說道，“卓逸鎮長告訴我，你進入不了波布鎮，也就不能使用時空隧道；你的手里也沒有安裝傳真裝置的高級戰車……所以我來找你，就是想帶隊長到明齊博士那里去，讓他盡快恢復。”

    “卓逸那個老鬼頭，”水鬼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要不是他壞了我的大事，我現在還是波布鎮的鎮長呢。”

    “算了，”狼道，“水鬼大人，你和卓逸鎮長的那些陳芝麻爛豆子的事兒我不想聽，我只想能夠盡快帶走我的隊長，治好他的傷。”

    水鬼沉默片刻，然后道：“你跟著我的機器人，到我的基地來吧。”

    隨著啪地一聲輕響，那個機器人跳下了戰車，一路向北走去。狼駕駛著戰車，緊緊跟在這個機器人的后面，一直來到了海邊。在連接人工島的長橋旁邊，那個機器人直接走下了海，看來水鬼的基地是在海水下面。狼想了一會兒，打開戰車的艙門，跳了下去。剛在潮濕的海灘上站穩腳步，附近的水面上嘩啦一響，那個機器人鉆出了水面，手里抱著一個油布包裹。它走到狼的面前，放下那個包裹，兩只閃著藍光的眼睛看著狼。

    “穿上我給你的潛水服，”水鬼的聲音從機器人的胸部傳了出來，“跟著機器人，到我的水下基地來吧。”

    狼點點頭，打開那油布包裹，換上了潛水服。那機器人伸出一支機械臂，做了一個跟我來的手勢，走下了海水。狼毫不猶豫地跟在它的后面。

    水鬼的基地便隱藏在長橋巨大的橋墩下面，橋墩沒入海水的底部，打開了一個可容兩個人并肩而行的伸縮門，待機器人和狼進入之后，那扇門便自動合攏。機器人和狼向前行進了近五米，是一座浸在水中的簡易電梯。機器人卻不進電梯，揮動機械臂，示意狼進去。狼走了進去，電梯門便自動關閉，電梯向上開去，稍頃便停了下來，電梯門重新打開，走出電梯的狼驚奇地注意到，眼前的長長的走道間并沒有海水，也就是說，現在是在海平面之上。

    “脫下潛水服吧，”水鬼的聲音從房間的某處傳了過來，“羅格地人，我在A6室等著你。”

    眼前的房間門上都釘有金屬銘牌，從A1到A6，一共是六個房間，A6室是在最左邊，房門虛掩。狼脫下了潛水服，走進了A6室。

    房間里面擺設非常簡單，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滿頭白發的水鬼便坐在那把椅子上，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只有一把椅子，”水鬼抬起了頭，“要麻煩你站著了。”

    “我不想開玩笑，”狼有些煩躁，“水鬼大人，希望你把韋恩隊長盡快交給我。”

    “他不在這里，”水鬼嘆了口氣，“我也沒法交給你。”

    “他在哪里？”狼冷靜下來，“你難道不想把他的傷治好嗎？你是他的父親啊。”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水鬼又嘆了口氣，“最大的悲哀莫過于說出的真話沒人相信。狼，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我相信。”

    “脫口而來，表情虛假，”水鬼微笑道，“你說的這三個字純粹是在應付我。也罷，應付就應付吧，我告訴你一些事情，包括我的兒子的事情。”

    “韋恩隊長……”

    “他已經死了，”水鬼的臉上現出了悲傷的表情，“是我親手殺死的。”

    “為什么？”狼的心頭象是被什么東西重重一擊，“為什么？”

    “我告訴過你們，”水鬼道，“我是被電腦控制的人，很多時候，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但是，我又是個懦弱的人，不敢主動毀滅自己。我把我的兒子帶回我的基地之后，給他看了我說的真相，又當著他的面，聯絡了控制我的超級電腦諾亞。然而，諾亞卻當著我的兒子給我下了新的命令，要我把一塊微型智能芯片裝載我兒子的大腦之中。我的兒子明白了我說的都是事實，就用槍逼著我，要我親手殺了他……這個倔強的孩子，他情愿死，也不愿意做一個電腦控制的人偶。”

    “你答應了他的請求？”

    “是的……”水鬼喃喃道，“我不愿意讓我的兒子重復我所受的罪。”

    “你還是在騙我！”狼突然激動起來，“水鬼，如果你是被電腦控制的人偶，你根本不會有清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