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油滑的白芍

    張家口宣化那個木匠走后，就像人間蒸發。杳無音信。黃連大罵不止，是不是被狼吃了，是不是半路找娘們被打斷了腿。看著白脖凈臉的，肚子里都是狗雜碎。好心讓您帶走礦石，一個大子兒都沒給，有金沒金子好歹給個信兒啊。更讓黃連氣憤的是，在清理金礦廢渣，突然出現一塊礦石，上面竟然有一條金黃。就像是韭菜葉子。上下通透。這就回想起那個木匠突然飛身跳進金礦坑里，急切的推開人們，說道，你們都起來，我親自動手，說罷，心急火燎的收起被炸碎的礦石。然后非常親熱地說，我把這礦石帶回化驗，有金子再來付費，買走以后打出的金礦。他帶著前進帽子，下山時狼狽的汗水淋淋……

    此時的黃連已經預感到是受騙了。指著帶金黃色礦石說，這是不是金子。我看就是。咱們上當了。他娘的該死的木匠，帶著那個前進帽檐的帽子，真的像個漢奸。二叔山藥和大哥地龍都后悔當初，草率的讓木匠騙走礦石。叔侄三個邊干邊罵，但心里也不敢肯定這金黃色就是金子。急需一個識文斷字有頭腦懂金子的人。

    這時候已經接近中午，太陽曬的山頭溫暖，偶有山風吹來，金礦刮起一陣旋風，飛揚的樹葉，細微的沙塵……

    金礦外走來一個人，他叫白芍。突然打招呼，哈哈，你們說的好熱鬧。有金子啊。

    這聲音把叔侄三個嚇得夠嗆，黃連回頭一看，嘆口氣，苦笑道，是你啊，好嚇人。

    白芍說，你們賣礦石了，發財了。

    地龍苦笑道，發什么財。狗屁沒摸著。

    白芍搖著腦袋說，不對啊，那個木匠剛買走啊。

    山藥嗨了一聲，你哪里知道，那是白給的。到今天也沒回信，有金子沒金子還不知道啊。

    白芍討好著說，我跟著打金礦行不。反正這金礦緊挨著我的山坡地塊。你們看看是不是。正好可以倒掉礦渣。

    對于白芍的突然出現，叔侄三個沒有料到。都無言以對，直接拒絕得罪人，的確放炮有礙種莊稼。答應吧，自己還沒有掙錢。究竟有沒有金子誰知道。但誰也沒有顯出金黃色的礦石。

    黃連感覺很尷尬，就安慰說，等等吧，等有了金子能掙錢再說吧。

    山藥地龍也跟著點頭，說這樣好，省得你白白耽擱工夫。黃連意外發現，白芍的臉色很難看，皮笑肉不笑，不情愿地離開，還故意的大聲咳嗦一聲，吐出一口東西……黃連使個眼色，小聲說道，白芍真不高興啊。山藥和地龍不耐煩地數落，咱們還沒掙一分錢，他倒惦記上了，想得美。

    金礦依舊沒有出現金子。叔侄三個辛苦十幾天一無所獲。一時間對打金礦沒有了熱情。都懶得去山上費勁。即便去了也是磨磨蹭蹭，這個山頭轉悠那個山頭看看，究竟有沒有金礦產生了疑問。

    偏偏這個時候，白芍家來了一個北京某研究院的專家。這家伙一進村，一口北京味兒，穿著衣服很普通，一身粗布工作服。個子不高，走路穩穩妥妥，不急不慌。不知是巧合還是早就認得，被白芍領進家門。一家人開始忙活，剪韭菜攤雞蛋，搟面條捏餃子。就像對待上賓。

    教授第二天就上山，說是找礦。背著粗布挎包，拎著錘子，這個山頭那個山崗，整天轉悠。每天太陽落山時回家，從山里采回幾塊黃石頭，叮叮當當一陣捶打，開始用水銀試探抓金。常常是看看碗底的水銀，搖頭嘆息。這時候，白芍就問，有金子嗎。教授苦笑搖頭。一連幾天，教授風塵仆仆，臉色曬黑，頭發凌亂，就像個地道農民。當地百姓都笑稱土八路。教授一路過村街，都老遠嬉笑，你看那個土八路，哈哈哈哈……

    這一天，白芍帶著教授來到黃連挖的金礦。教授突然緊走幾步，抓起一把紅膩子土，然后又抓一把，細細的查看，好像有重大發現。白芍本能地說，是不是有金子，去金礦坑里看看吧。

    教授戴著眼鏡，表面落上塵土，走路有些花眼，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金礦，摘下眼鏡，取出一塊專用擦布，輕輕擦去塵土，戴上眼鏡，溫和親切地說，老鄉好，金礦有金子嗎，我看看。

    黃連見過這個土八路，沒想到來這金礦，看樣子是個有學問的家伙。外表粗的像農民，擦眼睛還專門有擦布，那個仔細勁兒，真不是凡人。肚子里一定灌滿了墨水。就禮節性的招呼，白芍，他是誰啊。

    白芍有些自豪，皮笑了肉也笑了，這是北京的老專家，姓劉。

    黃連是尊敬有知識的人，客氣起來，劉教授，你看著金礦有金子嗎。多多指點啊。地龍山藥也隨口逢迎道，對，給看看有金子嗎。但誰也沒有拿出那塊帶有金色的礦石，對眼前這位教授還是留了心眼兒。

    白芍很殷勤說，劉教授，給看看，真有金子謝謝您。

    劉教授樂的笑開花，一口白牙整齊的露出來，說道，我帶幾塊，回去看看。說罷，彎腰在碎石堆里撿起來。翻騰一陣子，隨手撿幾塊，但他的手明顯有個飛快的動作，一塊石頭眨眼飛進背包里。說笑道，你們辛苦你們辛苦啊。我先回去了。

    白芍帶著劉教授很快下山。黃連卻感到不安，說道，二叔，大哥，你們看這個教授靠得住嗎。

    二叔山藥說，一看就是土八路，沒啥了不起的。

    大哥翻了幾眼吐幾口唾沫，說道，別學了那個木匠。我看玄乎。

    大哥的話聽著有幾分道理，黃連看到劉教授那個快速的動作，猜想，莫非教授發現有金子。黃連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叔侄三個一時沉默，究竟有金子好還是沒金子好。可恨自己沒有鑒賞金子的知識，任憑人家說啥是啥啊。黃連自語，有機會好好學學煉金子技術，真覺得窩囊憋屈……一定要練出火眼金睛，讓金子無處遁形，不論是大是小，是明是暗，只要是金子，想法弄出來，給媳婦打個金戒指，耳環項鏈，黃連在中學學過莫泊桑的小說《項鏈》，因此格外看得重，媳婦結婚都沒有買條可心的金首飾，太寒酸簡陋了。光彩一點兒就是說淳樸憨厚，但這是一個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