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城市的夜晚
作者:
劉安文 更新:2016-07-08 22:00 字?jǐn)?shù):4574
到了寧波,連續(xù)兩天沒找到活干。隊友們開始抱怨王大志,邵鋒也懷疑王大志在他面前吹了牛。王大志讓他們在一處準(zhǔn)備拆遷的破爛的樓房里休息,自己出去找活。隊友們的干糧吃完了,身上帶的錢也快花完了。如果再找不到活干,不要說回家的路費,就連吃都沒辦法了。他們四個一組玩起了撲克,剩下邵鋒一人獨自看書。撲克讓他們暫時忘記了憂愁,也讓他們暫停了抱怨。書讓邵鋒走進(jìn)了自己的世界,自得其樂。
快到中午時,王大志跑了回來,說找到了活干,讓他們跟自己走。他們到了一處工地。只見幾幢樓正在拔地而起,塔吊也在空中揮舞著手臂。王大志跟一個帶著安全帽的中年男人說了幾句話,就帶著他們到了一處墻頭邊,搭起了工棚。
這是一處商業(yè)和住宅建設(shè)工地。王大志跟施工的項目經(jīng)理所談妥的干活方式是承包砌墻和澆筑混凝土。砌墻每平方三塊錢,澆筑混凝土每立方兩塊錢。王大志把隊友分成大工和小工。大工是技術(shù)工,每天十五塊錢,小工是體力工,是技術(shù)工的下手,每天八塊錢。邵鋒是學(xué)徒工,劃入小工。王大志既是技術(shù)工,又是領(lǐng)隊,除了拿技術(shù)工的錢外,又按照每平方或立方提取一角錢的比例拿取領(lǐng)隊工資。他們多干多得,少干少得。他們初步盤算了一下,按照不同工種交替進(jìn)行施工,如果一個月干二十五天的話,大工可以掙三四百塊錢,小工可以掙二三百塊錢。邵鋒算了算,確實比在鞋廠掙錢多,休息時間也多。
邵鋒跟王大志和工友們學(xué)習(xí)砌墻和澆筑混凝土。在砌墻上,他要學(xué)會怎么找直,怎么找垂,怎么砌直角,怎么錯磚縫,怎么粉墻,怎么抹墻。在澆筑混凝土上,他要學(xué)會按什么比例混合沙子水泥石子,加入多少水量,要學(xué)會振動棒怎么使用,要學(xué)會怎么不出現(xiàn)漏空。一天十多個小時的勞作,讓邵鋒躺下來就不想起。身子一挨床板就像一塊石頭,或是一塊鋼板,翻也翻不動。除了累就是困。中午吃了飯,馬不停蹄接著干活。晚飯后飯碗一丟,不想洗臉洗腳就想睡覺。只要身子倒在床板上就能呼呼睡著。有幾個晚上,邵鋒拿起書看,但沒看幾眼,眼皮粘著,腦子停滯,書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從手里掉了下去。他忍受著筋骨的疼痛,精力的疲憊干了一個月。一個月后,邵鋒就掌握了砌墻和澆筑混泥土的技術(shù),但他也因此臉變得干燥了,手變得粗糙了,身子骨疼痛后卻結(jié)實了。
到結(jié)算工錢的日子了。他們算算,去掉提前預(yù)支的生活費,大工可以拿到四百多,小工可以拿到三百多。他們感到累死累活一個月,能拿到這么多的錢也值了。但在結(jié)算時,工程處只給他們完成工程量一半的錢,那一半的錢要留到下月結(jié)算。王大志與施工經(jīng)理協(xié)商,要求干一批結(jié)一批。經(jīng)理說:“你可以提前預(yù)支生活費,我不可以推遲結(jié)算工錢?又少不了你們的!”王大志被搶白了一番,又覺得施工經(jīng)理說的有道理,就不再懇請經(jīng)理結(jié)算剩下的一半。他給每人發(fā)二百塊錢,余下的錢最后結(jié)算。
工友中有個叫強(qiáng)子的,二十二三歲,吃得健壯結(jié)實。他拿著二百塊錢,說:“大志哥,我準(zhǔn)備寄錢回家給我爸看病,就發(fā)這些錢,怎么看病呢?”
“強(qiáng)子,你爸是慢性病,需慢慢治療。這錢不一次發(fā)完也好,攢著,到年底結(jié)算時,我們一下子拿幾千塊錢,那多喜人!你強(qiáng)子娶媳婦也有錢了。”王大志把強(qiáng)子說得咧嘴直笑。
邵鋒領(lǐng)了二百塊錢,感覺比在溫州鞋廠干活時掙得多了。一個月加上生活費和未結(jié)算的一百多塊錢,幾乎是鞋廠工資的二倍。雖然活重了點,但能掙到錢,他還是很高興的。
邵鋒給家里寫了信,除留了二十塊錢零花外,把剩下的錢都寄回了家。他又給姐姐寫了信,把他和王大志打工的情況說了一遍,并讓姐姐放心,不要掛念。他還分別給麻順河和馬大軍寫了信,表達(dá)了感謝和思念之情,并說如果想干建筑的話,就到寧波和他一起干。
教邵鋒瓦工技術(shù)的不只是王大志,還有王建軍。王建軍有三十歲,中等身材,臉黝黑。比照王大志,邵鋒喊他哥。王建軍為人隨和熱情,所以邵鋒跟他比較親熱,也很尊重他,而王建軍也主動地教邵鋒一些技術(shù),甚至于手把手地教。
木工在立混凝土模板,因此瓦工可以休息兩天。吃過晚飯,王建軍喊上邵鋒和強(qiáng)子一起去逛街。邵鋒把村里給他寫的證明帶上。他的身份證還沒辦好,他必須以證明來確定他的身份,否則,他又擔(dān)心會出現(xiàn)在溫州被遣返的事情。
邵鋒走在街上。路燈照射的夜晚如同白晝,但比白晝多了昏黃和綽約。穿著春裝的女子在夜光中更是多姿迷幻。她們走路時提臀扭胯的動作,讓人很容易**燃燒。她們迎面走來,那種黑色瀑布似的頭發(fā),那種皎白玉盤似的臉蛋,那種陣陣撲鼻的芳香,真讓人心曠神怡。而黑夜中那一雙發(fā)光的眼睛,更是勾人心魄。她們不知害羞,**的眼睛直視你,直到你躲避她們眼睛的照射,而你也因此畏縮起來。邵鋒想到,城里的女子就是比農(nóng)村的姑娘漂亮,就是比農(nóng)村的姑娘膽大。他想娶一個城市女子做老婆,這只能是癡人妄想了。如果他能考上學(xué),在城里工作,還有希望,而現(xiàn)在是連想都不敢想了。也許這就是命運,就像父親說的,自己沒有讀書的命,只有干體力活的命。現(xiàn)在,雖然來來往往的漂亮女子比較多,甚至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但他只能望洋興嘆,可望而不可及。再漂亮,他只能欣賞;再多,沒有他一個。他已與這些人絕緣,不是打工的話,他也很難看到城市的女子。他又看到一處處亮著燈的高樓大廈,還有正在建設(shè)中的樓房,多想有一間屬于自己的啊!他現(xiàn)在雖然走在這個城市的街上,置身于這個城市的人流中,但他卻不是這個城市的人,他的人在遙遠(yuǎn)的天一黑就沒有光亮的偏僻的農(nóng)村里。他連這個城市的客人都不算,只是一個暫住者,一個打工者。他多想成為城里人,擁有城市的一片天空,告別那種土里刨食城里刨錢的農(nóng)民工生活。但,這一切都是夢想。這種夢想因考不上學(xué)而變成了肥皂泡。想到這,他心情低落起來。
一個面龐姣好身材苗條的女子迎面走了過來。邵鋒看了幾眼,發(fā)覺那女子也在直視他。他忙扭過頭,避開那女子的眼光,而心里卻咚咚地跳了起來。那女子走過去以后,邵鋒想回頭看一下那女子的背影,這時強(qiáng)子開口講了話:“剛才那個小妞長得真漂亮!”
王建軍回頭看了一下那個女子的背影,說:“想妞了吧?沒事晚上逛逛街,看看漂亮妞,飽飽眼福,解解渴。”
強(qiáng)子說:“還是不看的好,越看越饞。”
王建軍說:“趕快娶媳婦啊?娶了媳婦你就不饞了。”
強(qiáng)子說:“錢還沒攢夠,彩禮要五千多。”
王建軍說:“你可以借點錢,到年底把媳婦娶回家。農(nóng)村娶媳婦哪有不欠賬的?”他又轉(zhuǎn)向邵峰說:“邵鋒,媳婦說好沒有?看你剛才的樣子,也想妞了吧?”
邵鋒急忙說:“沒有。”
王建軍說:“是沒有說好媳婦,還是沒有想妞?”
邵鋒說:“都沒有。”
王建軍說:“沒說好媳婦是真的,沒想妞是假的。我剛才看你跟強(qiáng)子你們倆,一看到漂亮女人,你們就眼盯著瞅。走,我?guī)銈兊揭粋地方樂呵樂呵去。”
王建軍帶著邵鋒和強(qiáng)子,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巷口。巷口立有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錄像廳”。邵鋒看過電影,看過電視,還從來沒看過錄像。他想看錄像,但又覺得要花錢,就猶豫著不往前走。王建軍和強(qiáng)子催促他,他跟著他倆進(jìn)入巷內(nèi)。他們一人花了兩塊錢,進(jìn)了錄像廳。錄像廳里有幾十個人,都是男的。從穿著上看,大概都是農(nóng)民工吧。邵鋒想。屏幕上正在放著香港武打片。邵鋒走在王建軍和強(qiáng)子的后邊,在一處空著的凳子上坐下來。
邵鋒看著屏幕上激烈的打斗場面,聽著音箱中傳出的拳擊刀劍聲,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的人,覺得錄像還是很吸引人的。錄像廳一晚上應(yīng)該賺很多錢,但民工掙錢不容易,這些民工能天天晚上來看嗎?錄像廳的生意每天都這么好嗎?
一集放完,換上下一集。但下一集的內(nèi)容卻不是武打片。邵鋒看到,一個外國女人從游泳池里****地爬上了岸邊。那光潔的身子,饅頭似的**,南瓜似的屁股,讓邵鋒心跳如奔馳的戰(zhàn)馬。他看到周圍的人,還有王建軍和強(qiáng)子,都在眼盯著屏幕看。周圍人的之前的咳嗽聲吐痰聲也沒有了。他轉(zhuǎn)過頭,重新看屏幕。那女的裹上浴巾,躺在池邊的睡椅上,而兩條白嫩的大腿外展著。邵鋒又看到一個外國男人從屋里出來,只穿著一個很小的褲頭。那男子走到游泳池邊,縱身一躍,跳入水中。那男子像魚一樣在水中游了幾個來回后,也上了岸。上了岸的男人已沒有了褲頭,光著身子走到那個女人身邊。男人把那個女人的浴巾扯掉,用它擦拭著身上的水。然后,男人摟著那個女人狂熱地親起來。邵鋒看得心發(fā)慌,他從沒見過光著身子的男人和女人,更沒見過光著身子摟在一起親嘴的男女。他覺得自己褲襠里的東西不聽使喚地挺了起來,把褲襠撐得像一把傘。這時,邵鋒又看到,女的弓著腰,撅著屁股,男人兩手摟著女人的腰,從女人屁股后邊把自己的像槍一樣的東西插入女人的身體內(nèi)。邵鋒想到,這就像農(nóng)村中公狗與母狗交配時一樣,人怎么會這樣做呢?雖然他感到不可思議,但隨著女人陶醉的喊叫聲,隨著男人的抽動動作,他還是控制不住地射出了身中的液體,他感到褲襠里粘濕一片。他拽了一下王建軍,小聲說:“建軍哥,走吧,別看了。”王建軍噓了一聲,說:“別動,看完。”邵鋒用手拉了一下強(qiáng)子,強(qiáng)子用手拍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說話,不要亂動。邵鋒又看看周圍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一個個屏住呼吸,眼瞪著看前面的屏幕。正在那個男人瘋狂使勁女人瘋狂吼叫時,屏幕突然變白,錄像停止了播放。緊接著,又播放起了武打片。
走出錄像廳,夜已經(jīng)很深了。王建軍笑著對邵鋒和強(qiáng)子說:“怎么樣?開眼界沒有?”
邵鋒說:“錄像廳里怎么允許放這些東西呢?”
王建軍說:“放的是武打片,中間插播一些葷的內(nèi)容,是吸引人的。”
強(qiáng)子說:“不知道人干人還有這種干法。”
王建軍說:“等你娶了媳婦,你也試試。”
強(qiáng)子嘿嘿笑了幾聲。
王建軍又說:“今天給你們倆開開眼葷。如果你們想找小妞的話,就到按摩房或洗頭店里,二十塊錢就夠你們真正開一次葷了。”
強(qiáng)子說:“如果被逮住了怎么辦?”
王建軍說:“逮不住。她們跟公安吃一塊的,公安是她們的保護(hù)傘。”
邵鋒說:“這不是跟舊社會**一樣嗎?”
王建軍說:“你出來得晚,知道的少。這跟周瑜打黃蓋一樣,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一個圖錢,一個圖快活,兩廂情愿。在深圳,多的是。”
邵鋒說:“出來打工不容易,不怕那些人宰我們?”
王建軍說:“國有國法,行有行規(guī)。那些人一般不會宰人。”
強(qiáng)子說:“建軍哥,你干過幾次?”
王建軍說:“我只看錄像,不干那事。”
強(qiáng)子說:“不敢承認(rèn)了吧?你知道那么多,能說沒干那事?”
王建軍說:“我有老婆,不需要干那事。”
強(qiáng)子說:“可嫂子不在你身邊,你急了怎么辦?”
王建軍說:“所以,我就看錄像呀?”
他們?nèi)齻走著說著。邵鋒突然看到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一對男女在一顆大樹下正摟著親吻。強(qiáng)子也看到了,便放慢了腳步。王建軍說:“不要看,快走。小心人家說我們是**。”
夜真的很深了,連路上的行人也稀少了,偶爾有一個騎車子或步行的女子,看到他們?nèi)齻人,也早早躲避著走。
回到工地,其他隊友都已睡去,只有王大志還沒有睡。看到他們?nèi)齻一塊回來,王大志就對邵鋒說:“你走的時候怎么不講一聲?你跟他們倆干什么去了到現(xiàn)在才回來?”
邵鋒正在猶豫著告訴不告訴王大志看錄像的事,王建軍搶先替他回答了問題:“我們一塊看錄像去了。干了一個月,也得逛逛街,看看寧波是什么樣子,放松放松。”
“放松可以,但不要回來得太晚。萬一碰著巡夜的警察,找你們的麻煩怎么辦?”
王建軍說:“我們知道怎樣防備他們。”
王大志讓他們抓緊時間洗臉洗腳睡覺。邵鋒刷好牙,洗好臉腳后,鉆入被窩,換下粘濕的褲頭,準(zhǔn)備第二天清洗。他躺在被窩里,武打片的場面沒有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而那兩個赤身男女交配的情景卻在他的腦海里閃現(xiàn)。想著想著,他的東西又硬了起來,就像鋼棍一樣,硬邦邦的,難以折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