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這個曾經奮戰了一年多的地方，看著忙忙碌碌，無暇停息的人們，穿粉色衣服的兒科護士，穿綠色衣服的急診科護士，還有那些穿著跟自己以前一樣的白大褂的醫生們，佟天心中突然涌出一絲懷念，而這份懷念越來越濃。

    自己曾經穿著這身衣服，也這樣嗎？佟天第一次覺得，這身衣服，挺好看！

    每一個行業都有各自的心酸，就如在酒吧里簡簡單單的唱歌，還能招致一場打斗。唱歌曾經是佟天的夢想，現在，卻淪為他掙錢的工具，自己用心去演繹的歌曲，只換來燈紅酒綠中人們的一笑。

    在幾天的新鮮感過去以后，佟天開始覺得空虛，這不是他想要的。

    佟天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問：“不是你想要的，你想怎么樣，唱成歌星嗎？”

    佟天想了想，搖搖頭，在心里回答：“不是，那更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他想要的生活，要有意義，生命中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價值。

    酒吧，給不了他這樣的生活。

    從醫院回到家，佟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下午，直到晚上。

    “你要回醫院？”在佟天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后，彭家成和李權財異口同聲地說。

    佟天點點頭，很緩慢，卻很堅決。

    “我支持你，冬天，今天我真為你捏了一把汗，但是，那一刻，真的很帥，那才是你應該做的，”彭家成經過短暫的吃驚后，理解了佟天的決定，并支持他。

    “我也覺得醫院才是屬于你的世界，”李權財附和著說。

    前幾天住院，正好給了佟天一個思考的時間，只是，他沒有下決心。

    今天，他想通了，想回去了。當那個女孩的姐姐的眼神從絕望、無助，轉變為興奮、開心的時候，佟天覺得很有成就感，沒有任何一種成就能與挽救生命相比，也沒有任何一件事能比得上讓一個生命重新煥發出生機更有意義。

    他理解了爸爸的誓言，理解了何建安所說的醫者精神。

    在醫生的世界里，哪怕疲憊，哪怕有誤解，哪怕有各種各樣的壓力，可是，當與戰勝疾病，挽救生命的喜悅相比，那些，就不再那么可怕。

    鑒于佟天同志身上有傷，不適合外出腐敗，所以，幾人一致決定，晚上在家里吃飯，算是為了慶祝佟天終于做出了重大的選擇。

    從外面找工作回來的錢曉曉與李權財一起在廚房做飯，而佟天與彭家成在客廳聊天。

    “彭少，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兩個人挺好，應該在一起啊！”佟天指了指廚房的方向，說道。

    “你覺得好有個屁用，關鍵是阿財怎么想，他要是過不了自己那關，誰說也白費，”彭家成撇撇嘴。

    佟天嘆口氣，彭家成說的有道理，感情的事，外人哪怕使出吃奶的勁，也不會起什么作用。

    “最近你怎么那么消停啊，身邊連個姑娘都沒有，不像你的風格啊，難道……生病了？”佟天說著，不經意地撇了一眼彭家成身上的某一個部位。

    “你才有病呢，這么多年都不用，我是心累了，休養生息。”

    “切，”佟天豎起了中指。

    廚房里，錢曉曉默默地在摘菜，她幾次抬起頭看著忙碌中的李權財，想說點什么，最終卻沒有開口。

    還告別嗎？她心里想，不然，就把這頓飯當成是最后的一次聚餐吧。阿財，祝你幸福！

    第二天一大早，佟天就收拾好了東西。彭家成與李權財為其舉行了一場歡送儀式，其實就是幫他把東西搬到了那輛捷達上。

    “冬天，常回來看看，”李權財沖佟天揮揮手。

    “別特么搞的跟生離死別似得，他這是去投奔美女主任的懷抱了，我們應該替他高興，你別看他表面平靜，內心指不定都燦爛成啥樣了，對吧，冬天，”彭家成調侃著說。

    “我看是你內心燦爛了吧，少了一個白吃飯的，”佟天立馬回擊，不過，彭家成這一提醒，他還真覺得最近跟何靜嘉在一起挺開心的，酒吧暢飲，公園漫步，病房里的照顧以及配合默契的急救，心里似乎挺期待見到她。

    佟天看了一眼李權財，說道：“阿財，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彭少，酒吧你幫我說一聲吧，哥幾個，改天再聚，”說完，開車走了。

    彭家成對身旁的李權財說：“我去辦點事兒，就不上去了，不妨礙你跟……你懂得，”彭家成說著指了指樓上。

    “我上去拿包，也要去上班了。”

    李權財打開房門，看見錢曉曉正站在客廳里，環顧四周，在她的腿邊，有一個行李箱。

    李權財的心一緊，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你要走嗎？”李權財問道。

    錢曉曉凄然地笑笑，“嗯，老待在這兒，也不合適啊！”

    “那有什么，彭少這個人很義氣的，你住多久都沒問題，”聽到錢曉曉說要走，李權財有點慌張，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挽留她。

    “不是，我是準備離開江城市。”

    李權財的心被什么勒了一下，收的很緊，他心里的慌張更厲害了。

    眼淚順著錢曉曉的臉頰滑下來，她哽咽著說：“阿財，你當初給我湊的股份沒能要回來，你放心，等我攢夠了，我會郵寄給你的。”

    “不……不用了。”

    “一定要，我知道你湊錢的時候一定不容易，保重，”錢曉曉說完，抓起皮箱的拉桿，準備往外走。

    李權財想說句保重，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來。

    他一直覺得錢曉曉跟他生活在一個屋檐下，雖然沒有了以往的關系，但是能夠見面，挺好。可現在，她要走了。

    “沒有人會在原地等待，一旦錯過，可能就是永別，”佟天的話又再次回蕩在李權財的腦海里。

    就在錢曉曉走到門口，她的手已經伸出，準備抓住門把手的時候，她的另一只手被什么牽住了。

    錢曉曉回頭，李權財的手肉肉的，厚厚的，很溫暖，很用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曉曉，你胃不好，吃不慣外邊的飯，以后，還是我給你做飯吃吧。”

    錢曉曉瞪大眼睛，望著眼前這個憨厚的男人，她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你……我，阿財！”

    李權財用力一拉，將錢曉曉抱入懷里，抱的很用力，剛才那一刻，他很害怕，害怕懷里的人永遠消失。

    “阿財，對不起……對不起。”錢曉曉將頭靠在李權財的肩膀上，一遍遍地重復。

    “與一輩子相比，曾經的，都忘了吧。”

    錢曉曉用力抱住李權財的脖子，使勁的點頭。

    李權財雙手捧起錢曉曉的臉，吻在她的臉上，將那些淚珠全部吻干。

    錢曉曉熱烈地回應著他，兩人壓抑已久的激情被點燃，從客廳，再到臥室。

    ******

    佟天并不確定宿舍的房間還保留著嗎？所以，在路上，他給葉鴻飛打了個電話。

    “我靠，佟天，你蒸發了啊，給你打電話也不回，”葉鴻飛在電話里吼道。

    佟天突然記起來，在隆鑫會館以及怡景大酒店的時候，葉鴻飛給他打過電話，可是，自己正忙于行動，不方便接聽，后來事兒趕事兒，也忘了回電話。

    “我這不是想念兄弟們，趕快回來了嗎？我那屋還空著嗎？”

    “空著，前幾天有實習生來過，不過不知道為什么，你的房間沒安排，快回來吧，你不在的時候，張啟林那小子老把女朋友領過來，刺激我這條單身狗，你要在，起碼還有作伴的，”葉鴻飛說到最后，語氣中透露出幾分傷感，佟天估計，這小子思春了。

    “好嘞，如果不出意外，晚上我們就能一起吃著火鍋，唱著歌，把酒言歡了。”

    佟天已經想好了，報完到，如果不忙，他就回趟家，他已經答應了媽媽去陵園一趟，當然，在回家之前要請何靜嘉幫他把線拆了，不然，老媽又要擔心落淚。

    在人生的這個岔路口上，佟天想好了如何去走，這一刻，他感覺無比的輕松，他甚至開始懷念腫瘤外科病房，懷念寫病歷，懷念上夜班，懷念譚主任那張嚴肅的臉龐。

    佟天沒有跟何靜嘉說他要回去，他想給對方一個驚喜，還有夏雪，梅姨，佟天已經在想象大家見到自己時驚喜的樣子了。

    何靜嘉今天應該下夜班，現在快查完房了吧，佟天想，還是先找她拆線吧，免得影響她下班。

    再有一個路口，市中心醫院的大門就到了，佟天已經可以望見中心醫院門診大樓上那幾個鎏金大字。

    我，佟天，又回來了。

    這時，馬路上迎面開來了一輛奧迪A4，看車牌，佟天認出，那是何靜嘉的車，看來已經查完房了。

    佟天正準備搖下車窗跟她打個招呼，就在這時，他看見了讓他震驚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