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起床做早餐，透過廚房窗戶，發現夜里下雨了。難怪昨天那么熱，看來天氣完全符合咋暖還寒的規律，就是每一次冷空氣來臨前總要熱上幾天，然后下一場雨，再然后，就是大風和低溫了。

    昨晚有剩下的鯽魚湯，我想今天就做魚湯面吧，雖然不喜歡吃面食，但是偶爾為之，腸胃應該可以接受。打開天然氣閥門，點火。等著湯燒開的過程，我就一邊洗生菜，一邊看著窗外的風景。雨小了，風似乎也是微微的，滿地的落葉顯然是風雨在夜里的戰利品。小區道路兩旁的香樟居然有紅色的葉子了。香樟應該是在春天來臨的時候，舊的葉子變黃、變紅、掉落，同時新的葉子長出來，所以香樟一年四季看起來都是綠的。不知道小區里的香樟何以未到深秋就急著變了顏色。

    樓下種有五六棵桂樹，因為風雨的虐待，打開窗戶，都沒有嗅到昨天的香氣。看來即便桂子香濃，也不敵人間風雨啊！

    洗漱、用餐，臨出門前怕氣溫驟降，又順手拿了件西服。出了小區的門沒走幾步，雨絲有點密了，便撐了傘。

    路邊綠化帶里的藤蘿因為雨水洗去了灰塵，綠得發亮，比綠化帶里的灌木要精神許多。冬天的時候，那些灌木肯定還是綠的，不知道這野生的藤蔓是否還會綠得這么張狂。揚子江路上也有落葉了，雖還沒有算得上繽紛，已能顯出深秋的蕭索。路兩旁的大葉楊因為生長速度快，所以夏天的時候，它們枝葉相連，不但能遮擋烈日，而且路兩邊連綿的綠色濃到仿佛風一吹就會滴下來，很是養眼。可惜，闊葉類植物到了冬天就剩下光禿禿的樹干了，不知道那時候，路的兩邊會是怎樣的風景！

    班車轉到臨江路，車窗邊退后的又是另一番風景。不知道路兩邊的土地已經被賣掉了，還是因為土質不好無法耕種，大片的土地是荒蕪的，雜草長的像小樹一般高。有養牛人就充分利用這些荒廢的資源，將一頭頭水牛放養在草地上。最可愛的是那些白色的水鳥，它們不是圍繞在牛的周圍，就是站在牛背上，那場景和睦而和諧。因為牛和鳥的和平共處，這些荒廢的土地倒不顯得荒涼，而是一派寧靜的田園風光。

    再左轉到沿江路，路兩邊就是大片的荷藕和茨菰了。農人勤勞而聰明，因為臨近江邊，田里水多，所以他們將兩畦田壟間的水溝里都種上了荷藕，田壟上栽了觀賞樹，大都是紫薇，樹下是黃豆，真是寸土也不浪費。仲夏的時候，紫薇開著白色、粉色、紫色的花，荷花也是白色和淡粉色，使得沿江路的夏天也姹紫嫣紅了。

    大片的荷塘雖沒有荷藕之鄉寶應的萬畝荷塘那么壯觀，荷葉田田的景致也夠漂亮，尤其我們這些長期盯著電腦的人，在上下班途中遠眺清風拂過的荷塘，緊繃了一天的心情也會隨著塘中的層層綠波蕩漾開來。

    茨菰是江南沒有的一種水生蔬菜，因為有些微微的苦味，并不受多數人的喜歡。我倒覺得茨菰的苗長的蠻好看，有點像玉簪花的葉子，只是，茨菰葉是長的，我想如果水養在家里，倒也算一道盆景，只是不知道這樣一來根部還會不會長出茨菰。小時候試過一次，拔了一棵回來，養在瓶子里，被父親笑話了一頓，就沒有繼續做實驗。隨著汪曾祺老先生對家鄉咸菜茨菇湯的回憶，茨菰漸漸為揚州以外的人所熟知。事實上，咸菜茨菇湯并沒有那么美味，茨菰燒咸肉和大蒜茨菰炒咸肉片相比要好吃的多，所以汪老先生也不太喜歡吃，老人家惦記的其實是那縷鄉愁！

    班車再右拐到太平洋大道，路兩邊就是整齊的農田、樹林和村莊了。農田里的水稻已經抽穗，雖然距離收獲還有一段時間，稻穗已經沉甸甸的；樹林很茂密，種植的也不是什么好的樹種，據說是農民為了拆遷故意種植的。且不管這些樹木被種植的理由，它們能制造氧氣，凈化空氣，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大風景。路邊人家的院落里常常會爬滿一墻的絲瓜藤，綠葉里散布著黃色的小花，一片掩飾不住的農家氣息。

    一路上，除了田園風光和荒草叢里的野趣，來往的行人也是流動的風景。施沙路的紅綠燈處是一路上最熱鬧的地方，小吃攤、水果攤、日雜店不用吆喝就門庭若市，因為路南就是兩個大的鞋廠，來自五湖四海的打工仔、打工妹、打工哥、打工嫂操著各地的口音，煞是熱鬧。三三兩兩的小情侶們毫不顧忌身邊人來人往，自顧牽手勾腰，你喂我一口哈密瓜，我喂你一口冰激凌，盡顯年輕的美好和愛情的甜蜜；但大多數人行色匆匆，面無表情，一副為了生活而奔忙的姿態，還原了生活的平凡與艱辛。

    一日早晨車子停著等綠燈時，一個胖嘟嘟臟兮兮的男子騎著電瓶車斜斜地停在車的側前方，電瓶車踏腳處坐著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孩子小手小腳蜷成一團，臟兮兮胖嘟嘟的小臉上，大大的眼睛盯著我們的車子，那表情似乎強忍著父親讓他“蝸居”的不滿，又忍不住對我們這一車人的好奇。我盯著小家伙的大眼睛，不一會，他就發現我了，我們對視了一會，我忍不住笑了。真遺憾沒有帶相機，錯過了一張絕好的童趣圖。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車子剛拐進太平洋大道，便看見一個長得很像美國電影《金剛》里那頭大猩猩的人，戴著黑超，騎著款式老舊、外形破舊的摩托車，穿著很一般的衣服，從我們車前呼嘯而來又呼嘯而過，那派頭，似乎發哥的許文祥都沒他瀟灑，讓人忍俊不住。笑過之后，我倒覺得那人雖然模樣距離端正的級別遙遠了些（距離帥氣就更遙不可及了），但是那份自信還是值得人學習的。起碼那天早晨他的氣場不亞于“金剛”，他自信的神態就呼嘯成了一道風景。

    船廠大都沿海臨江，所以上班的路途相對于其它企業都是遙遠的。剛回揚州時，我不適應這么遙遠的路途，疲憊于車窗外固定的景物，感覺每天來回的兩個小時真是浪費。時間久了才發現，其實用心觀察，每天都能看見不同的故事，欣賞不同的景色，因為雖然路線是固定的，景物是固定的，但生活是流動的，心情是變化的，所以，一路風景。

    2011.9.29于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