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將近，春意漸暖。沿著平山堂東路一直往東，途經平山堂、觀音山、下馬橋、保障湖，滿眼都是初開的繁花和蔥籠的綠樹。我一邊深深呼吸樹木們制造出的氧氣，一邊盡情給眼睛做個綠色SPA。不經意間，就到了保障湖邊，宋夾城的城門凸現在眼前，明明不是第一次經過，明明知道眼前的城墻只是個復制品，可心里還是一陣恍惚，一些古裝劇中的鏡頭在腦海里蜂擁而至。歷史上，“淮左名都，竹西佳處”經歷過多次戰火，所以“廢池喬木，尤厭言兵”。不知道姜夔來的那天是不是就在這里“解鞍少駐初程”，其時，“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空城”兩字讓我想起青春時代看過的一篇小說，那是一個發生在北京的故事，熱戀中的男主角對女主角說：“你走了，北京就是一座空城！”這句話感動了女主角，也深深觸動了我懵懂的少女情懷。那時候不懂得為何一個人不在的時候，一座城市就會成空城。長大后才明白，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城，戀愛中的人眼里只有彼此，縱然北京之大，人口之多，但是愛人不在便滿眼虛空。空的不是城市，是心中為愛人建立的心城。遺憾的是故事發展到后來，兩人終是錯過，眼中再也望不見彼此，城市卻不再虛空，因為心中已無漣漪，愛消弭，心城亦無所謂空不空了。

    古代的城都有城墻，隨著歷史的變遷，城墻消失，留下的也成古跡了。沒有城墻的城市越來越大，越來越繁華，也越來越有包容性。但每個人心里的城卻始終有著高高的城墻，因為城市的開放與包容讓人類的私密空間越來越小，唯有在心城筑起高高的墻，才能給自己一份寧靜與安詳。生活的節奏越來越快，城市里的人雖然無需像農人一樣“汗滴禾下土”，但是一樣日出而作：計算機前十指翻飛，談判桌上步步為營。下了班后還不能日落而息，為了聯絡工作感情或者洽談生意，人們將城市里的酒場演變成了職場和商場。從城東到城西，從城南到城北，整個城市的夜晚都在觥籌交錯。葡萄美酒夜光杯，杯中酒盡人亦醉。醉歸小家猶未醒，醒來又是一輪回。就這么周而復始，城市因此越來越繁榮，而人們的心中之城呢？卻未必處處生機！因為光顧著大城的繁榮，難免荒蕪了小城之景；而一味偏安小城之繾綣，又會疏離大城之發展，與社會脫節。兼顧也許是唯一的中庸之道，可是說說容易，人的精力畢竟有限，非圣賢之人，難免有顧此失彼之時。于是大城喧囂往前走，小城寂寥故事多！

    我屬于習慣了大城的喧囂，看慣了小城寂寥的那類人，每天早早起來做早飯送孩子上學，然后急急忙忙趕班車上班，晚上回來又灑掃漿洗做飯接孩子，轉戰于兩個戰場，卻是樂在其中，因為我不求大富貴，一切平常心。只要職場中的努力付出能得到相應的回報，只要小家里的辛勤勞動換來女兒的歡顏與母親的開心，于心足以。偶爾也去大城的夜晚中應酬一番，但是惦記著小城的安寧，每次都早早地回歸。上樓時故意加重腳步聲，剛到門口，小人總會笑瞇瞇地應聲開門：母后娘娘請。面前的地板上已經放好了我的拖鞋。

    2008年，一個做HR的朋友曾和我探討過平衡，他的觀點就是人們要在大城與小城之間找一個平衡點，兼顧家庭與事業，讓生活平衡發展。其時我還在杭州，還是同事眼中的工作狂，所以我覺得朋友的平衡之說幾乎不可能，因為自古忠孝就不能兩全。可是2010年父親手術后，我忽然明白了朋友的觀點，兼顧其實很簡單，只要你舍得放棄。于是我回到揚州，白天努力工作，下班盡心照顧家庭，生活果然平衡了。現在，我家小人都喜歡這句口頭禪：nothing is impossible。

    人人心中有座城，那是人類心靈的棲息地。只要人們索求不多，只要人們懂得放棄，就能在確保大城繁榮的同時確保小城的溫馨，因為，凡事皆有可能。

    2013.3.16于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