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此愛非彼愛
作者：
景廣明 更新：2016-03-07 10:26 字數：2765
林紫瑩和胡凱鋒相識，純粹是林紫瑩惹纏上身。
還是一年多年，林紫瑩剛從美國回來不久，駕車去揚州會友，路經潤揚大橋，恰遇胡凱鋒爬過護欄欲往下跳。潤揚大橋是斜拉索橋，其橋徑長度曾為世界第一，與這個技術參數匹配的是它的高度，橋下是可以通過六萬噸級巨輪的。若從此橋往下跳，就算會泳者，摔到水面上也會把它擊暈。這一跳，必死無疑。胡凱鋒當時跳橋的原因很普通：失戀了。他的女友跟別人跑了。胡凱鋒腿腳追不上她，就想用靈魂去追。但跨過護欄在呼呼的江風中，又不立馬就跳。這橋是不允許上行人更不許自行車摩托車電屏車上的，潤江和揚州的公交車，橋上也沒有停靠點，也不知他是怎么混上去的。橋上盡是車速百邁的車輛，風馳電掣，因此，雖然他站在那里很搶鏡頭，但許多車輛還是呼嘯而過，少有人看。只是大橋管理人員通過遠程攝像機發現了異常，但等他們趕到還需不少時間。林紫瑩剎住車時，已經沖過去近百米，一個犯忌的倒車后，林紫瑩走近了胡凱鋒，問其因何，勸慰他，天涯何處無芳草，去了一個前女友，迎來一群小MM。道理胡凱鋒不比林紫瑩懂得少，他真正放棄懸空一跳的心理動機，是瞅了一眼林紫瑩。驚艷讓他忽然著慌，居然差點真的墜下江去——那不是跳，而是掉。胡凱鋒后來告訴林紫瑩，他當時就以為，林紫瑩是喜歡上自己了，是一種緣份，一種天意，否則，那么多路過車為什么都不停，偏偏是你呢？而且你車都已經沖過去了，還專為我違規倒回來？我死，和你有什么相關。愛，唯有愛。
有一次，林紫瑩對胡凱鋒說，也許，你說得對，我的確是愛。但，我的愛，不是你說的那種愛。愛是人類情感中最復雜也是最微妙的情感，愛絕不僅僅是愛情，絕不僅僅是男女來電。而胡凱鋒則堅定認為，既然有愛，不管是什么性質，只要努力，就可以量變質量。我需要的是男女來電的愛！林紫瑩當時即回死了：你不要在我這里浪費時間，好姑娘多的是。而胡凱鋒只相信一點：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昨晚，去領山別墅沒有“磨”到，今天，再到她單位來“磨”。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
現在，在林紫瑩的允許下，胡凱鋒“攀登”上了博物館那高高的臺階。
“攀登”前，林紫瑩提示他：“有什么話，好好說，不許再吵鬧！”
童師傅則惡狼般地警告他：“小心我抽你的筋！”
林紫瑩把胡凱鋒引到一僻角處。林紫瑩來博館上班，成為理所當然的館花，整個郁氣沉沉地博物館忽然就有了似茉莉似臘梅的若有若無的芬芳，但也給博物館惹來些意外和小麻煩。好在館里從領導到專家，幾乎都是清一色的老男人，都對她呵護寬容。而林紫瑩自己非常自覺，盡量不給館里添麻煩。
童師傅不遠不近地跟著，有一種隨時要撲上來的狀態。
在僻角處立穩了，林紫瑩問胡凱鋒：“你還有什么話要跟我說？”
胡凱鋒漸漸垂下腦袋，淚水漸出，“我找你，只是想，跟你說，對不起——”言罷深深埋下頭去！
林紫瑩有些意外。
胡凱鋒情真意切淚漣漣地：“過去，你一直都對我很好，而且，不僅在我最危險的時候救過我，還在我后來困難的時候幫助我，我以為，你是因為愛我——愛我帥氣，愛我有才，愛我直率，才幫助我的，只不過，你可能害、害、害羞，一直不敢承認，因此，那天我才——我以為你會喜歡那種浪漫，以為那種浪漫一定會打動你。誰知——我的心，你是知道的，在我的眼中，你是圣女，是女神，為了你，我可以放棄所有，犧牲所有。所以，那天，你廣庭大眾之下拒絕我，我也不知怎么的，那刀，本來是我畫畫用的裁紙刀。我也不知怎么把它抽出來的。結果，把你都嚇暈了。這不是我愿意的，真的，紫瑩，請你相信我，那不是我的本意——”
林紫瑩忽然憤慨地斥責道：“可是你差點送了他的命！”
胡凱鋒遙遠而茫然地：“你是說——那個陳誠？”
林紫瑩見他這種語氣和狀態，更惱：“是啊，陳誠，要不是他救你，你還能站在這里跟我說話？”
胡凱鋒語無倫次地：“我，我我我，我也不是想故意傷他，真的！而且，奇怪，我也并沒有去傷害你，他干嘛要沖出來呀！”
林紫瑩輕輕吸了一口氣：“有些事，你是永遠都不會懂的，在你的世界里，你永遠只是你，只有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從來不懂得為他人著想。”
胡凱鋒沮喪地：“請你不要這樣說我好不好！我的心已經碎成玻璃碴碴了……現在我終于明白一件事，我不配你……你是天鵝，我是癩蛤螞，你是女神，我是癩皮狗……我這樣說，并不是說我不再愛你，相反——我只是想說，像我這樣子，可能永遠不會得到你的青睞，我只是你的小可憐蟲，你只是用圣母一樣的博愛照耀著我；是的，你的愛，是一種博愛，是一種普照式的，可這，絕不是我想要的——”
林紫瑩急忙制止胡凱鋒，道：“如果你還有自省能力，如果你還懂得尊重我，就請你不要再說我和你之間的事。否則，以后我將永遠不再理你，在我的生活里，把你刪除得干干凈凈！”
胡凱鋒牙疼般地：“……好，好，我聽你的。以后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只要你不要不理我就行，行嗎？”
林紫瑩長長松了一口氣。
“可是，有一件事我還是想不明白，你能告訴我嗎？”胡凱鋒問：“就是陳誠，那天，我只是自殺，我是他的情敵，他應該巴望我死才對，我死了他才有機會對不對？但他為什么要救我呢？！”
林紫瑩仰天。灰蒙蒙的天空有群鴿子飛過，博物館在山上，一群白鴿在腳下飛著，背景是西津渡的深青色的古民宅建筑群，流線型的鴿群縱橫其間，特別耀眼。林紫瑩看著天上的某處，自言自語道：“……我也沒想清楚呢……他應該是被你誤傷的，可是，他在警察面前卻說是自傷——”忽然沖胡凱鋒激動地：“自傷，你懂嗎？他要不說是自傷，你至少要判五年！還有，那么多的醫藥費，也要全由你承擔！”
這天下午，陳誠正半坐于床上看手機。林紫瑩每天都會專門給他發幾條，或是笑話，或者關于美食方面的，或者現代酒店管理類的。陳媽正往一只大茶缸里倒水，放涼后準備隨時給陳誠兌溫水。
胡凱鋒進來了，他舉著他那只準專業的相機，進來后就是一陣啪啪啪地亂拍。他的臉被相機遮著，陳誠一時不知是誰，奇怪地望著不停換角度拍照的胡凱鋒。陳媽也被弄懵了。
胡凱鋒不時變幻角度，或近或遠，或抑或俯，閃光燈頻頻。
恰在此時，那個聲音炸耳的響護士進來了，問道：“喂喂，這位先生，你干什么，你這樣會影響病人休息的！”
胡凱鋒邊拍邊答：“你的病人是位偉人，他有圣父一樣的情懷，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請你不要防礙我！”
響護士：“你是記者？”
胡凱鋒道：“難道只有記者才可以傳播偉大的靈魂嗎？現在已經進入自媒體時代啦！我要讓陳誠紅遍網絡！”
陳誠終于明白是誰了，急忙伸手阻止，“咳咳，胡凱鋒，你給我住手！”
陳媽還在發懵。
胡凱鋒放下相機，忽然朝陳誠深深鞠躬：“陳哥，我對不起你！陳哥，謝謝你救了我！不僅救了我的身體，更救了我的靈魂，我一生一世，都會報答你的！”
陳媽漸漸明白過來，“你——就是讓陳誠挨刀的？”
胡凱鋒朝陳媽也鞠了一躬：“您是陳媽吧？謝謝您培養了這樣一個偉大的兒子，請允許我向您致敬！”
陳媽將手中一大茶缸水向胡凱鋒臉上潑去：“你這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