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絕地逢生
作者:
無心舍 更新:2016-12-08 18:38 字數:3086
是夜,星野遼闊,而星野之下是守夜的將士,徹夜不眠的守著營地,一刻不敢放松,糧道被斷,他們被困在這里已經二十七天,疲憊不堪,饑腸轆轆,他們,很可能死在這里,所以一刻都不能休息,這里隨時都會被攻打下來,到那時他們都會死在這里。
露水重重,火光漫天。
峽谷之地,誰也進不來,他們也出不去。
還能在這里堅持多久,誰也不知道。
暗影之中,有人掠身闖進了營地,然而沒有人發現,他的步子極輕,輕到和這黑夜融為一體,任何光都捕捉不到他,他也是光,一身白衣,穿著并不算華麗,可是質料手工剪裁都非常的好,峽谷白日里下過雨,地上滿是泥濘,但是他的鞋子沒有濺到一點污泥。
“你是誰?”行軍打仗的人,精神總是高度警覺的,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驚擾一個人的睡夢,更何況是在這樣弓弦緊張的時刻。
劍刃反射著火光,劍尖直逼著來人的脖頸,只要拿劍的人再往前一步,就算這個人的動作再快,他也躲不開這一劍。
來人的臉上似乎帶著笑意,他總是這樣帶著笑。來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完全沒有把那劍放在眼里,嘴上說道:“我就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
“唐國來的刺客?”拿劍的人站在暗處,光照不到他的臉,看不清他的樣子,直到這時候他才走出來,玄甲披身,穿戴整齊,很明顯他根本就沒有入睡,他已經幾天幾夜沒有睡覺的,眼睛周圍雖然帶著一圈黑,依然精神抖擻。
“你有幾日沒有休息了?”
營帳之外,士兵聚集到了一起。
來人看了一眼營帳上的影子,對他一笑,說道:“陳唐交戰,賀蘭將軍帶著陳軍長驅直入,卻中計被困在這峽谷之內,半個多月了,陳國的援兵進不來,唐軍暫時進不來,可是總能進來的。”白衣人嘴里的賀蘭將軍,正是陳國的二公子,飛騎將軍賀蘭敏之。
“沒有我的命令他們不會拿你怎么樣,你到底是誰,有什么目的?”賀蘭敏之跟著瞧了一眼屋外的人影,飛騎軍在沒有他的命令是不會隨意闖進來的。長劍又逼近了白衣人一分,質問著。
“我可以進來,也可以幫你們出去,幫你們贏得這場戰爭。”來人的眼睛里面沒有一絲畏懼的神色,他有自信面前的人不會殺他,尤其是在他提出這件事之后。
劍該收了。
可是劍還是在他的脖子上,沒有要放下的意思。
“我怎么相信你?”
來人搖搖頭,面帶些無奈,可臉上還是帶著那種似有似無的笑意,這笑若是放在別人的臉上,或許賀蘭敏之此時已經殺了他,賀蘭敏之自認為自己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可是面對這人好似全沒了脾氣。
“我只是不想看見兩國交戰連累的那些平民百姓而已,你這里有多少兵?有多少人家里還有兄弟姐妹,妻兒老小?他們死在這里,拿到的只是朝廷的銀子,連自己親人的尸骨都要不回去?唐國的軍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白衣人說到這里,那劍到是回了劍鞘,賀蘭敏之仍是一哼聲,不屑的說道:“戰爭本就是這樣殘酷,在戰場上,馬革裹尸,為國戰死才是最高的榮耀。”
“可是……”白衣人接話道。
“可是死在這里,死不得其所,死的憋屈!一旦我們這一仗敗了,陳國邊境三座郡城必定會被唐攻占,到時候這里的平民百姓會死的更慘。”他是陳國的將軍,上戰場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有什么可惜的,但是他要背負的不只是他和這些將士的性命。
“所以我來了。”白衣男子說道。
賀蘭敏之倒是相信了白衣男子不是唐國派來的,但是,“風峽谷地勢險峻,易進難出,易守難攻,我們可以在這里死守,但是糧道被斷,援助遲遲不來,而這峽谷之外,唐兵重重包圍,我們有什么辦法可以出去?”
“風峽谷四面絕壁,都認為沒有人可以上的去,自然沒有人會去嘗試,我卻是知道一條路可以到達風峽谷的絕壁之上。”兩人站在地圖面前,白衣人指著風峽谷斜上方的一處,說道:“只是這樣還不夠……”
當然不夠,如果唐軍事那么容易擊敗,九州之地,天下七分,南陳北唐的虛名就真成了虛名了,賀蘭敏之的飛騎軍又怎么會因為中計被困在這風峽谷。
“確實還不夠,我這些日子多次嘗試突圍,都被唐軍打了回來,他們是一定要將我們耗死在這谷里,現在或許有幾分勝算了。”賀蘭敏之說著,眉目之間重現了神采,轉眼看著白衣男子。
“明日會有大風。”
“火攻。”
“加上馬車。”
兩人一人一句竟是想到了一起去,賀蘭敏之忽然覺得他可以交這個朋友,于是說道:“現在你總歸要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白衣人頭一歪,說道:“楚留香。”
楚留香,這個江湖閑人,出了名的俠盜,封名盜帥,賀蘭敏之生性風流,離了這殺伐戰場,他還是陳國的二公子,對楚留香這個人多少有所耳聞,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這風峽谷如此窘迫的時刻遇到他。
“這次你若是能擊退唐兵,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楚留香繼續說道。
“什么要求?”賀蘭敏之問道。
賀蘭敏之想,只要是他能力范圍之內,楚留香這次幫了他一個大忙,他是一定會答應他的,而楚留香則是清楚自己的這個要求很過分。
“陳唐兩國結好。”楚留香說道。
果然在楚留香提出了這個要求之后,賀蘭敏之一口否定道:“這不可能!”語氣堅決,沒有絲毫轉圜之地。
楚留香又是摸了摸他的鼻尖,微微搖頭,說道:“既然如此,我今晚便離開。”
“我飛騎軍大營,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話音落地,賀蘭敏之的長劍出鞘,而楚留香則是一個閃身,出了營帳。
賀蘭敏之隨即追出了營帳,長劍直追楚留香,然而劍招已是手下留情,因為楚留香沒有任何武器,楚留香雖是俠客,但是不尚武,他從不在身上帶傷人的武器,賀蘭敏之雖然想逼他留在飛騎營,但是他想走,沒人能留的住。
眼見楚留香一一化解了自己的招式,賀蘭敏之才說道:“陳唐兩國交戰多年,現在九州之地,誰不想獨占一方,再者,兩國之間要結好,不是那么容易的。”
“賀蘭將軍說的確實有理,不過,這一戰,飛騎軍雖然被唐軍逼到這步田地,唐軍損耗不比你們小,相信我,戰爭不是人人都期望的結果。”楚留香一邊拆招,步步后退,卻是以退為進。
賀蘭敏之陡然收手,看著楚留香,說道:“好,我答應你。”
楚留香轉身回來,落羽般停在賀蘭敏之的面前,說道:“一言為定,突襲計劃一切照舊,明日你讓兩小隊飛騎軍跟著我上崖壁。”
“我雖然答應你了,但是陳唐兩國是交戰還是交好,都不是我們能做決定的。”賀蘭敏之說的是實話,他不過是陳國的二公子,在朝堂之上,雖然有多數大臣支持他,但是,還有他的兄長,那個真正繼承了王姓的人,那個人說話的分量不比他小。
當夜又下了一場小雨,亦是賀蘭敏之在這風峽谷經歷的最后的一場雨。
賀蘭敏之不知道,陳國之內就在這悲涼之秋,生了重大的變故。
陳國的王,在賀蘭敏之帶兵抵御唐軍后半月病入膏肓,無藥可醫,只是拖著殘軀茍延殘喘于世。
這樣的情況,賀蘭敏之沒有收到消息,唐軍斷的不僅是飛騎軍的糧道。
王宮之內,王上急傳召見大公子。
“參見父王。”
蘇珩,陳國的大公子,受召而來,臉上卻滿是焦急,礙于禮數不敢放肆,行過大禮之后,才敢上前去,看了一眼床榻邊的太醫,還未來得及詢問自己父王的身體狀況,便被病榻上的人叫了過去。
“珩兒,你過來。”聲音已是虛弱的快要消失了,就好像這人,在這世上也不會停留的太久了。“敏之的飛騎軍可傳來了消息?”人之將死,心里所想的所念的還是自己最親的人,活了大半輩子,站在這權力的至高位,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才開始回想自己這一生是錯過了多少東西。
看著自己的兒子,文成武德,舉世無雙,可是這亂世,就算是手里擁有權力,也總是要失去些什么。
“沒有任何消息。”蘇珩說道。
又是一聲沉重的嘆息砸了下來,那雙已經快要失去光彩的眼睛看著蘇珩,那雙蒼白無力的手緊緊地抓住了蘇珩的手,問道:“珩兒,你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蘇珩此時卻是毫不避諱的說道:“父王,我要的是這天下。”
陳王緩緩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松開了蘇珩,他似乎是早知道了蘇珩的答案,這也是他要的答案,天下紛爭,若是要保住自己愛的人,就必須讓他們在這亂世生存下去,權力是他最后能給他的。
只是,不管什么決定,都不會是兩全其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