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狗崽讓八妹陪讀
作者：
成丕立 更新：2017-06-05 04:27 字數：4157
蒼梧山一帶，山多土多稻田也多，是一個物產資源豐富的地方。秦家莊四周是山嶺，遍山遍嶺都是茶油樹。旱土上種有包谷、花生和黃豆，稻田上也種了許多糯谷，逢年過節或家里有人客來時，蒼梧山的人都會做油茶招待客人，一些較好的家庭每天早餐都是喝油茶。大年三十晚上，秦母與八妹忙完火房的事后，秦母吩咐八妹說：“孩子，你把這些垃圾都倒在外面去，秦家莊的規矩是要過了十五才能往外倒垃圾。你倒了垃圾回來才去洗澡，早點休息早點起床，跟娘親學做油茶。”
初一早晨朦朦亮，八妹就起床來打掃房子，把垃圾堆放在院子的角落中，然后到火房燒一鍋熱水，再去叫秦母起床洗漱，兩個人一起做海油炸糍粑。天亮后，秦老太起床來，查看院子和房子才進狗崽的臥室，微笑說：“孫兒，祝你順順意意，養狗崽一樣如意成長！今天是大年初一，你早點起來去給先生拜年，再隨你娘親去給娘舅家拜年。今年要去念書了，爭取考上秀才，為我秦家爭口氣！”
“八妹呢？讓她陪我去給先生拜年嗎？”
“她又不去讀書，給先生去拜什么年”
“我想要她陪我去私塾讀書，讓她成為秦家的才女，為秦家光宗耀祖，您就她陪我去吧！”
“這個絕對不行！沙子抖不了墻女子養不了娘，她是我花錢買來的童養媳，讓她讀什么書？萬一明天比你還強，你管得了她嗎？她只配做做家務，學些針線活或放放牛就行了！”
狗崽看到秦老太說話態度堅硬而又嚴厲，沒有商量的余地，將身子躺下去，用被子蓋住頭腦，不再答理秦老太。心里暗暗想，奶奶怎么能說女子養不了娘呢？娘親也是女子，我們一家人都是娘親養活的。奶奶不讓八妹去讀書也得答應去接送我呀！要不，我也不支私塾讀書，看你奶奶怎么辦？秦老太看到狗崽又躺了下去，對自己如此沒禮貌，心里感到不是滋味，想發火大罵孫兒一頓，好好地教訓孫兒。轉念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一，自己只有這么一個寶貝孫兒，罵他怕帶來不好的彩頭，強壓住自己心頭的怒火，輕輕掀開褲子，再次把狗崽起來，心平氣和地說：“乖滿崽，聽奶奶的話，你快起床！奶奶答應讓那個臭丫頭陪你去拜年，以后叫她去接送你讀書，但家務事也要做，這樣還不行嗎？”
狗崽看到奶奶向自己服軟了，急忙翻身坐起來，迅速的穿好衣服，跳下床來，邊扣扣子邊大聲說：“我的好奶奶，行啦！您讓八妹陪孫兒去讀書的話，保證做個聽您話的乖孫崽！”
秦老太看到孫兒高興起來的時候，生龍活虎，動作麻利，是一個機智而又聰明伶俐小伙子，且一般情況下都比較聽自己的話，還是一個乖孫寶寶，陰轉晴天開朗起來，微笑說：“我的乖滿崽呀！你可知道奶奶這樣做都是為你好嗎？奶奶已是近六旬的人了，每天早起摸黑地做事，為這個家精打細算，包括不讓那個臭丫頭讀書，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今后好過日子呀！”
“奶奶，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們不說這個了！人家戶戶放鞭炮，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而我們家不僅沒見放鞭炮，還要都出去拜年，只留奶奶一人在家里，您不會感到孤獨嗎？娘舅家我拜年就不去了，我要在家陪陪您老人家，讓八妹陪娘親好嗎？”
“滿崽，你都已是十一歲的人了，怎么還這么不懂事呢？俗話說，娘親舅大。不到娘舅家去拜年就是對娘親的不孝，不僅是人人會指責你，還會罵你奶奶和娘親沒教養，養育出這么不孝的孫崽！”
“我們去也行！陪娘親去吃了中飯就回來，孫兒想多陪陪奶奶呀！” 狗崽拉著秦老太的手笑說，說完后轉身去了火房。剛走進火房，看到娘親一手拿著鍋鏟在翻鍋里糍粑，一手抓著糍粑往鍋里放。八妹邊添柴燒火邊在洗蒜子，她們兩人都兩手不空，個個忙得焦頭爛額，在寒冷的天還大汗淋漓。
狗崽走過去蹲在八妹身邊，拿著柴火邊往灶里添，邊笑著對八妹說：“媳婦，我來幫你燒火，你把盆子端到外面去洗菜吧！免得把洗干凈的菜又弄臟了，不讓大家吃有火爐灰的菜肴吧！”
“火爐灰也就叫百草王，是治百病的好藥，很多疑難雜癥用這百草王都能治好，你可知道嗎？再說，我們村莊上的人都講，不干不凈吃了沒病，也就是你們這些富家子弟，吃穿都要那么講究。”
“一派胡言，火爐灰怎么是百草王？我倒是聽說過，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呀！你沒聽說嗎？”
秦母看到兩個孩子在斗嘴，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像自己剛嫁到秦家時與狗崽的父親斗嘴一樣，總喜歡強詞奪理，說一些不作邊際的話，或俏皮話戲弄對方。當對方有些生氣后，又用甜言蜜語把哄回來，都把對方當三歲小孩帶。回想起自己當年的情景，秦母臉上浮現微笑，心里感到溫馨而又甜蜜，把手指放到嘴邊說：“噓！今天是大年初一，不準講亂話！要講些有彩頭的話。”
秦老太看到狗崽走出去后，站起來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襯抖，還對著銅鏡照看了一番，自我感覺當年的青春猶存，邁著蓮花碎步，紐著屁股微笑，緩緩地向廳屋走去。看到今天廳屋里的東西比往日都擺放得整齊一些，房子也掃得干干凈凈，滿意地笑了笑，帶著一路的微笑向火房走去。走進火房一看，狗崽在燒火，兒媳在炸油茶，又板著面孔說：“狗崽，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在這燒火呢？一個男的做這些瑣事有什么出息？快快給我站起來去洗臉，吃了早餐就去給先生拜年。”
自從八妹進了秦家的門后，狗崽顯得特別聽秦老太的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都很乖巧。立即站起來，看著秦老太微笑說：“孫兒遵命！這就去洗臉，奶奶，您千萬別生氣，為孫兒這小事氣壞自己的身子不好。”
秦老太放下碗筷后，看到狗崽已經吃飽坐在了一旁，走過去拍了拍狗崽的肚子，微笑說：“孫寶寶，你吃飽了沒？小孩要吃飽才能長得快，才有力氣做事。要不，奶奶再給你去泡碗油茶來？”
狗崽撈上自己的衣服，兩手拍拍自己的肚子，看著秦老太笑著說：“奶奶，孫寶寶已經吃飽了，您看肚子都挺起了。”
秦老太看著狗崽那個天真而又滑稽的表情，笑容燦爛起來。轉身看到秦母與八妹還坐在桌子邊慢嚙細咽，匆匆走到八妹身后，大聲說：“俗話說，酒醉英雄漢，飯脹濃包古。你婆媳倆怎么還在這吃呢？真是浪費糧食！再說，女人吃多了會發胖的，長肥了不好看，特別是你八妹，一個女子家家吃那么多，明兒變成了肥豬，孫兒要你趕走怪我沒說呀！”
狗崽聽秦老太說自己要趕走八妹，隨聲音看過去，見八妹面色蒼白，身材瘦得像是生在石頭上的小草，風一吹就會飄走似的。走過去拉著八妹的手，看著秦老太說：“奶奶，八妹現在面黃肌瘦，再吃得多也不長成肥豬呀！就是變成了肥豬孫兒也不會趕走她，您就讓她多吃點吧！”
秦老太聽到狗崽說的話，仿佛是在替八妹哀求自己，又像是在幫八妹指責自己，兩眼瞪著狗崽心想，你這孫兒怎么會處處與奶奶作對呢？你現在就維護媳婦了，結婚之后不是會更加維護媳婦嗎？斜眼看了八妹一眼，然見八妹臉無血色，弱不禁風的身子，就像是一個病人一樣，不忍心再指責八妹，緩和口氣說：“好了好了，你倆快吃吧！吃了之后，八妹陪狗崽去給先生拜年，兒媳婦把桌子收拾好就去準備東西回娘家，老太婆留在家中守房子。”
八妹本要再吃一碗油茶才吃飽，聽了秦老太的斥責后，狼吞虎咽吃完碗上的油茶，放下碗就去收拾桌子。秦老太又走過去，搶掉八妹手中的碗筷放回桌子上，大聲說：“你這臭丫頭，怎么總是與老太婆作對？叫你往東偏要往西，叫你陪狗崽去拜年偏要在這收拾，等會去他娘舅家趕不上吃午飯，又是說老太婆的不是，快滾！這些事留給你娘親做。”
狗崽看到秦老太的兇光，怕八妹又挨秦老太的打，急忙過去拉開八妹說：“走，我們給先生拜年去！”
“孫寶寶，先到族長家坐坐，再去給先生家拜年，不要老少不分，切記！”秦老太又重復一遍。
“奶奶，孫兒知道了！”狗崽拉著八妹向去族長家的巷子走去。突然又轉身往教書先生的家走去。
教書先生看到老婆放下碗筷，忽然想起秦老太去年跟自己說過，今年讓狗崽來私塾讀書了，一定會來給自己拜年。心想，自己開設的私塾今年要增幾個孩子讀書，可以添加十幾擔谷子的收入，滿面笑容對老婆說：“新母娘，你快點收拾好去燒壺茶，等會弟子們都會來拜年，新年大頭出行，我們要熱情招待客人，給人家好彩頭也是給自己好彩頭。”
妻子剛走進火房燒茶，狗崽與八妹邁進了院門口，狗崽雙手抱拳笑說：“先生，狗兒給您來拜年了，恭喜恭喜！”
教書先生聽到拜年的聲音，急忙站起來走出去迎接，雙手抱拳晃了晃，笑嘻嘻地說：“狗兒你倆來了？同喜同吉！來來來，請到我書房去坐，我們邊喝茶邊嘮嘮你讀書的事，只要你能認真讀書，我定能讓你考上秀才！”
妻子到火房上好水把鐵鍋放到灶臺上，突然聽到男人與來人大聲說話。心想，自己的男人平常說話小聲小氣，從沒聽到過如此大聲說話，他是在暗示自己家里來客了嗎？靈機一動，匆匆走到客廳去上，斟了兩碗油茶端進書房，微笑說：“新年好！你兩兄妹都要念書了嗎？請喝油茶！”
狗崽聽到師娘說自己與八妹是兄妹，用手指著八妹笑嘻嘻說：“呵呵！師娘，你說我們像兄妹嗎？”
教書先生瞪了妻子一眼，嚴肅地說：“八妹是狗崽叔剛娶回來的媳婦，怎么把他們說成是兄妹呢？再說，你看到哪里有女子讀書的？你這婦人家不曉得就不要亂說，總是冒冒失失的，哪像是有教養的婦人家呀？”
“誰規定女子就不能讀書的？我不是也讀了幾年私塾嗎？”師娘大大咧咧地說。
“你是你，你家里有的是錢，并且就是你這么一個女子，不給你讀書給誰讀書？”教書先生說。
妻子走到八妹面前蹲下去。心想，你們就知道重男輕女，你們不讓我們女人讀書，我還偏偏要就要這小女孩來讀書，越是瞧不起人家童養媳，我就越是要與你們作對，虧了秦老太還是秦家莊人人稱贊的大度、寬容、開明的老太婆，其實也是一個看人下菜，胸襟狹窄而又迂腐老古董。手摸了摸八妹的腦殼，和藹然可親地問道：“八妹，你想讀書嗎？”
“我想讀書，我做夢都想讀書！”八妹說。
“我今天早晨也求了奶奶，讓奶奶讓八妹跟我一起來讀書，可奶奶不肯給八妹來讀書，還說女子是做家務事，學針線活的，女子讀書也沒用處，但奶奶已答應我，讓八妹每天接送我讀書。”狗崽說。
師娘聽了狗崽的話后，看著八妹想了一會，然后迅速站起來，微笑地走到自己的男人前面，大聲說：“先生，八妹既然想來讀書，而您教一個弟子和多教幾個弟子都是一樣的教，只不過是多擺一張桌子和凳子罷了，我們不收妹子的谷子，讓她來伴讀，這樣估計秦老太也不會反對，我們也只是做了個順手人情，何樂而不為呢？”
八妹看到教書先生默默點了點頭，喜出望外，快速走過去跪在教書先生面前，給教書先生和師娘三叩首后，笑嘻嘻地說：“感謝先生免費的收八妹為弟子！感謝師娘幫八妹向先生求情！我終于有書讀了！”
師娘急忙把八妹扶起來，笑著說：“八妹快快起來，只要你認真讀書，我男人絕不收你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