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市，燒烤店，墻角，女人，一群流浪狗。

    好心的女人在喂養它們？不不不，這是在鬧市中心，且是在一家燒烤店門口，誰會在這里喂養這群流浪狗？況且還是個穿著破爛的女人。我倒不是看不起穿著破爛之人，有一些行為藝術不也是講究這樣的“與眾不同”嘛，況且我也穿的好不到哪里去。只是，這個女人，沒有喂狗，而是在與狗搶食！

    女人有著一頭蓬亂的長發，遮住了她的半邊臉。于是，我只能從尖尖的下巴，猜測她曾經很美；一件滿是破洞，露著胳膊的上衣，遮住了她重要的部位，在這深秋，卻也不抗寒；下身是一條同樣布滿破洞、黑色的男士休閑褲，套在身上，像那群被搶了食物的狗的耳朵一樣耷拉著，不難想象那雙細如筷子的腿；光著腳，踩在燒烤店油膩膩的門前，將那群流浪狗打得四處逃竄后，抓起燒烤店丟在門口的桶里紅紅的、看不出原材料的食物往嘴里送。

    這個女人，同我沒有一點關系。我蹲下身，看向她。旁邊看熱鬧的行人拉了我一把：“小姑娘，不想活了！瘋女人起來打你怎么辦？！”我笑笑，繼續盯著她，似乎要把她盯個透徹。

    女人終于停止“吃飯”，抬起頭，充滿好奇與驚恐地望向我，我們相互對視。我看到了！那雙眼睛！驚恐得像小鹿一樣的眼睛，與她們何其相似的眼睛！

    終究，她不是我要尋的人。終究，那女人站起身要抓我，我被行人救走。

    我叫白靈，可惜了這一雙充滿靈氣的眼睛，我一直很傻，從一出生就傻到無可救藥。我很小就敢拿著菜刀與村里的大媽拼命，很小就被鎖在樓里，很小就丟了我的母親，很小就被趕出了白果村。

    白果村？哦，這是我的家鄉，村口長著一棵百年老白果樹，也許不止百年，沒人計較。村里人都姓白，哦，除了一戶人姓鄭。在我很小的時候，曾有過一個父親，一個母親，一個哥哥，一個妹妹，除了母親，她們都死了。

    母親？哦，母親也不在，不知道死了還是活著。她是個瘋女人，村里人都這么說。我？我不敢說，因為他們說我也是瘋子。

    瘋女人？哦，我有不止一個母親，都是瘋女人，都不知道死了還是活著，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死了還是活著。

    我木然地被行人拉開，遠遠地看著那個瘋女人，她被幾個大漢壓制著，又努力沖開，向我張開了懷抱。也許，也許她只是想抱抱我，像抱著她的孩子一樣。

    我是您的孩子啊，母親！我其實想沖上去抱抱她，不管這些人會不會也說我是瘋女人。可我頓了頓還是轉過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