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兩個人的沉默世界
作者：
齊薇霖 更新：2018-05-11 15:02 字數：3869
演出開始了，觀眾區的燈光瞬間熄滅，每個人都坐在黑暗里，看著舞臺上發生的一切，此刻的沉默是英藍和孫少堂都十分需要的，他們坐在彼此的旁邊，內心籠罩在復仇計劃，特別是和程心怡的婚事里。
優美的芭蕾舞者和動人心弦的提琴聲躍動在一起，講述吉賽爾的故事。原來在中世紀的萊茵河畔，單純、美麗的吉賽爾和母親住在一個山村里。一個年輕的貴族化名勞伊斯，打扮成農民的模樣來村里游玩，吉賽爾愛上了他。他們相愛不久之后，能夠證明勞伊斯貴族身份的劍和號角被發現了，原來他的真實身份是阿爾伯特伯爵！并且已經和公爵的女兒訂婚了！吉賽爾悲傷地離開了人間。無比痛悔的阿爾伯特來到吉賽爾的墓前傾訴衷腸，卻遇見要置他于死地的維麗絲幽靈，這時善良的吉賽爾的靈魂竭力保護他，才幸免遇難。黎明的鐘聲響了，吉賽爾和幽靈一起消失，阿爾伯特從此失去一個少女堅貞的愛。
演出結束了，觀眾區的燈光亮起。
“英藍……”孫少堂看見身旁的英藍用手帕捂住雙眼。
“我沒事啊……就是好感動哦，第一次看節目哭成這樣，不好意思。”
“你不要緊吧。”孫少堂似乎已經知道原因。
“沒有啊，”英藍擦干眼淚，強壓住淚水，“舞者的服飾設計真美，很值得學習。”
“孫少堂！”李清全來到他們的座位前，“我約了威爾森和程心怡小姐一起去吃飯，你們也一起去吧，就在這附近我訂了一間很不錯的法國餐廳。”
“不去了，我還要送她回家。”孫少堂指指身邊的英藍說。
“不不不，請一定要參加，我的助理可以開車送她回去。”李清全堅持要孫少堂參加。
“但是……”孫少堂還想推辭。
“我想去，”英藍突然發出堅定的聲音，“開開眼界。”
一行人離開劇場，孫少堂和英藍在經過開場前一起牽手走過的樓梯時，手指似乎有再次接觸的沖動，但馬上被李清全先生看見，又尷尬的彈開了。
——
“設計師？”在一間優雅的法式餐廳包間里，威爾森先生對英藍的職業感到好奇。
“是。”英藍說。
“耀星天地現在有一個原創設計師的進駐計劃，英藍是其中一個。”孫少堂補充到。
“英藍小姐最擅長的就是將垃圾也展示得像寶貝一樣。”程心怡想起之前和英藍交手的事，笑著說。
“天才如果得不到社會認同的話，也跟垃圾沒什么兩樣啊。”李清全的話讓全場人有了些許不自在，特別是孫少堂和英藍。
“啊！這瓶酒是我存在這里很久的，正宗蘇格蘭麥芽威士忌，陳釀十年以上，正是品嘗的最好時候，英藍小姐，你也喝一杯。”李清全倒了一整杯威士忌，遞給英藍。
“好啊！”沒想到英藍一飲而盡。
“喂……”孫少堂想提醒她，但為時已晚。
“茂錦集團的公子竟然去做商場經理，茂錦是怎么對待你的？”威爾森先生很快發現了問題的關鍵。
“哈，家族的事情總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在飯桌上，孫少堂對過去的種種輕描淡寫。
“對啊，我都沒問過你，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心怡并不知道孫少堂的故事。
英藍看著程心怡想，她真是一個幸運的女孩兒，有一個偉大的父親可以依靠，給自己女孩子想要的一切，美麗的衣服，名牌的配飾，她臉上洋溢著自信的輕佻，那就是優越感。她開始越想越悲傷，情緒控制開始變得艱難，渾身發熱，頭暈的，是麥芽威士忌！
“也算不上什么事情吧，只是我父親死后，哥哥不想我成為繼承人，所以我暫時還不能回到茂錦。”這是孫少堂能想到的，最簡單的官方回答。
晚餐結束了，一行人在飯店門口告別。
程心怡今天一反常態，走之前像個大人似的對孫少堂說，“沒想到你的身世是這樣，之前我說你偽善，是錯怪你了。”
“我已經不記得了。”
英藍在一旁看著二人的對話，威爾森和李清全先生在另一邊交談。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一定要告訴我。”程心怡特別認真地對孫少堂說。
“少堂！今天很高興認識你！下次還要出來喝酒喔。”威爾森先生又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少堂，程心怡喜歡你，我對這種事情很敏銳，你要把握機會。”李清全將孫少堂拉開一些，單獨說。
“她現在的家世來說，我的條件差太多了。”
“正是如此才需要把握啊！”李清全對孫少堂悄悄耳語，“只有附庸風雅，又出身富裕的女人，才愿意對懷才不遇的另一半熱情相助，請切記。”
“這……”這個計劃對孫少堂來說還是太突然了。
“別忘了，你父親去世的時候，案情中有多少疑點，卻被草草結案，你真的覺得他們的死只是意外？！現在能為他報仇的只有你啊！”李清全先生指出的這一點讓他無話可說。
與李先生告別之后，孫少堂和英藍一起坐在回程的出租車上，二人再次沉默，李先生和孫少堂的對話，不斷地在他們的耳邊回響——“耀星集團的程若英我很了解，他是圈子里出名的女兒奴，只要是女兒想要的他都無法拒絕，如果可以和程心怡順利交往的話，計劃就可以開始行動起來了，無論是從收購的資金上，還是未來你在董事會的話語權，耀星集團唯一的女婿這個身份對你有幫助！而且幅度非常大！”
“李先生，今天特別開心遇見您，也非常感謝您給我的建議，但這一切目前還是出于假設性而已，我現在特別樂在其中的事情，還是幫助原創設計師的發展。”
聽見孫少堂這樣說，英藍很驚訝，還有一絲絲竊喜。
“或許今天你是這樣想，但今后未必是，我們拭目以待，下次再見。”李清全先生告別離開。
沒有什么比夜晚城市里的燈光更加光怪琉璃，孫少堂看著出租車外燈光劃成一條條霓虹線。他果然在思考。英藍突然感到頭部一陣發重，肩膀已經無力負荷，胃好像突然要翻轉過來。我討厭威士忌，她想。
“你喝醉了，司機，請盡量快一點，謝謝！”孫少堂拿出手絹給英藍嘔吐在上面。
這時英藍的手機響了，是老板娘打來的。
“我正在送她回咖啡店，她有點不舒服。”孫少堂幫她接聽了電話。
“哦，好好，我也在，她跟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車子在咖啡店門口停下來。老板娘已經在門口等候很久了，她看見孫少堂抱著英藍從出租車上下來，英藍幾乎醉到不省人事。
“請問洗手間在哪里？”孫少堂問老板娘。
“哦，就在門口向右轉。”
“謝謝。”孫少堂繼續公主抱著英藍向洗手間走去。
老板娘聽見從洗手間門口傳來的對話——
“你別管我！”
“我只是讓你到洗手間吐。”
“我沒有要吐！”
“不是那邊，是這邊！”
“你出去！”
……
“好了沒有？”
“不要偷看！”
“我沒偷看！”
“走開！”
老板娘會心一笑，突然走到門口的草坪，啟動了自己的汽車。
“喂，你去哪兒？”孫少堂聽見車子啟動的聲音，跑到門口問。
“我突然有事要先回家喔。”
“喂！”
老板娘的車已經開遠了。
孫少堂回到洗手間門口，看見門開著，英藍站在洗手盆的鏡子前發呆。她在想自己怎么這么笨，為什么讓孫少堂看見自己這么狼狽的一面？
“你怎么樣了？”孫少堂輕輕地問。
只見英藍將一塊浴巾披在頭上頭，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老板娘突然走了，你先休息一下吧。”孫少堂站在門口，房間里很黑，門外的光線將他畫成剪影。
英藍倒在沙發上，用浴巾蓋住頭不出聲。突然，她感到一塊毛毯搭在自己的身體上。
“抱歉不應該勉強你去那個飯局…….讓你太累了，我也好久沒系領帶了，累死我了。”說著他松了松自己的領帶結。
“你沒有勉強我，我玩得很開心，真的。”英藍突然打破沉默。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孫少堂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英藍突然感到他的體溫在遠去，好像從自己的心臟中撕開去，那種痛簡直無法忍受，那種痛可以打破任何矜持。
突然一只纖細的手從毛毯里伸出來，握住孫少堂的手，“我喜歡你！”
他慢慢地靠近她，看著她的眼睛。
她并不害怕，這一點很明顯，一點也不害怕。
他看見她的臉蛋像瓷器面具一樣平滑，眼睛像湖水一樣清澈，又全然迷失。
她看見了什么？是否看出他正在以同等的好奇和著迷在看著她？
當她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時，那種驚人的無畏，那種誠摯的寧靜是什么？
他慢慢地伸出手，給她足夠的時間逃開，他的心臟狂跳，非常小心，小心翼翼地觸碰她的嘴角。
所有溫暖的氣息包圍著他，有香氣的肥皂、蠟燭、一絲線香的味道、還有她的香水，她自然迷人的香氣，是帶著一點甜美的柑橘香。
她看起來是這么弱小和無助，這讓他瘋狂。他親吻了她的頭頂，她的額頭，絲綢一樣的觸感，又親吻了她抬起的雙眼，讓它們緊閉……
激情也不能掩蓋的重重心事啊。她的頭發貼在他的胸前，像絲絲觸角那樣，感受到他的焦慮。
“我去沖涼了。”英藍起身去了淋浴房。
孫少堂在房間里突然聽見除了水聲，淋浴房里突然多了抽泣聲。
“你怎么了？”孫少堂走到淋浴房門口，看見英藍一個人站在里面被水打濕全身，默默地哭。他走過去抱住她，同她一起站在花灑下面。
“我好喜歡你，可是，我不該再對你投入更多感情了。”英藍停止了哭泣，突然狠狠地說。
孫少堂什么也沒說，再次親吻了她，只聽見花灑嘩嘩的流水聲，這是兩個人的沉默之夜。
穿好襯衫之后，英藍突然問孫少堂：“今晚的事你會后悔嗎？”
“你為什么這樣問？”他在明知故問。
“我想知道你現在心情。”
“我必須要想想怎樣對我們才是最好的。”
“我不需要最好！對你來說跟程心怡結婚才是最好的，結束這個商場經理的職務，早日回到你的家族企業，能夠在茂錦集團中有話語權，對你才是……”這時孫少堂突然捧起英藍的臉，“……最好的。”
“你是在試探我嗎？”孫少堂看著英藍的眼睛問。
“我想我還沒有成熟到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如果這樣下去，我一定會越來越依賴你……我想……把今晚的事當成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我們恢復到只是工作關系。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是，我覺得很丟臉，在設計上我沒有任何成就，既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設計師，還經常因為小挫折就失去自信，我一定會纏著你，而你也會受到各種阻礙，這樣一來你也只會越來越討厭我。”
“你未免太小看我們兩個人了。”
“我要變得更強，到時候，我希望你只是把我當成普通人看待。”
英藍堅定的目光幾乎是命令式的望著孫少堂。
他抱住她，想說的話并沒有說出來，是的，到那個時候我們就不需要顧慮任何人了，沒人有資格批評我們。
“我喜歡你。”或許是最后一次，他對她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