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角”遇愛
作者:
蔡白玉 更新:2016-05-26 14:59 字數:6750
剛招工進廠的蘇炯明在田富貴的指點下在爐頭觀察爐火的狀態,什么火大火小、顏色深淺、煤質好壞、電流電量······這一切像一桶漿糊灌進他的腦海里,他有點心不在焉,有點魂不守舍,來到江南水泥廠三個月,一個月的義務勞動,一個月的安全培訓,上了一個月的班,這當工人的滋味遠不如他想像中的那么輕松自在。一天八個小時,的班一刻不能松懈不說,還悶得慌,悶得無聊,悶得煩躁;除了空洞的爐身轟隆轟隆像哮喘一樣發出枯燥而單調的喘息,隔壁那個車間磨機的嘶嘶聲,偶爾傳來的礦山的爆炸聲,其他所有的聲音都被這幾種聲音淹沒了。灰色的墻壁、灰色的機器,三條煙囪吐出三條煙龍,把這小小的天籠罩在一片灰色的霧霾中。一個星期不下雨,路邊的樹葉上都會積上一層灰,下了班除了打牌閑聊,什么好玩的都沒有。每棟宿舍一個破電視機,早已是黑白不分,一片雪花亂舞。這哪里是他想像中的生活?哪里有在家的日子那么逍遙自在?他一想這種日子還有漫長的幾十年,就感到莫名的恐懼,看著師傅那張被爐火烤得通紅的干枯黑紅的臉,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幾十年后的,那副模樣,他感到害怕。
田富貴說過兩個小時后要停爐檢修,這種小修是定期的,一個月一次,蘇炯明根本不懂這些。
“那我們可以休息啰!碧K炯明高興得想跳,終于可以得到短暫的解放。
“你不要工資哪天都可以放假。”田富貴說話的腔調永遠是甕聲甕氣的,向往鐵板上釘釘子。
田富貴對徒弟蘇炯明有一百二十個不滿意,看火這個崗位既要技術過硬:更要有責任心,他看著蘇炯明那副白面書生的俊俏模樣心里就惱火。上班也穿得那么干凈整齊,又不是當官坐辦公室的,講究個啥,他一年四季一身灰黑的皺巴巴的工作服沒有脫過身,蘇炯明上班這么久,他還沒見過他穿過工作服,身上的那股香水味兒更讓他無法接受,一個工人,除了汗味就是機油味,那才是工人的本色。他暗地里把蘇炯明叫作“蘇州女人”,雖然他從來沒見過,只是聽說那個地方的女人長得漂亮。
蘇炯明進車間就知道自己上了當,把勞資科那個叫廖時逢的家伙罵了上千句艸你祖宗十八代。
當時的工段長也就是現在他的大姐夫游昌新更是把這個車間這個崗位說得天花亂墜:技術工種,工資高,待遇好,一般的人想進都進不去呢,好像沒來這個崗位就會遺憾終生。對于蘇炯明來說,他不知道崗位的重要是包含著責任心更重大這些內容的。他只覺得自己受了重視心里就高興,就激動得幾個晚上睡不好覺,后來他明白過來,那些人純粹是因為他來自農村,沒有任何背景而欺負他。
陳競生聽田富貴說要停爐了就說:“蘇炯明,我們去喂料機看看還要多長時間。”
蘇炯明遲疑著不想動。休息室內像平時一樣坐滿了車間里其他一些崗位上的同事,他們沒事時可以隨便串崗,閑聊,睡大覺,男男女女湊成一堆,大擺天門陣。
鉗工胖嫂和瘦高個的張電工是他們這里的?。張電工跟田富貴的年齡差不了幾歲,看起來至少比田富貴年輕十歲。胖嫂身高體壯,四十來歲有一手漂亮的鉗工活,笑起來像只老母鵝“咯咯咯咯”一身肥肉亂抖,不管男女老少都叫她胖嫂,她滿臉的無所謂答應得十分響亮。
蘇炯明站在門口沒動,只是問:“干什么?”
前兩天被他們為了自己是不是黃花崽的問題,差點被脫掉了褲子,今天在不能上當了。
張電工見他站著不動就說:“小蘇,千萬別上胖嫂的當,你打不過她的,趴在上面她是個千斤頂,要砸扁你,墊在下面她是個海綿團,要吸干你。你這種‘童子雞’,胖嫂最愛!
“你個死張猴子,怕是被你家里那頭老母豬壓扁了,才成了這個猴樣。”
“老母豬哪有你胖嫂細皮嫩肉來勁,開個價,晚上我來!
“晚上你來給老娘倒尿桶。”胖嫂在張電工大腿上狠狠擰一把,痛得他張牙舞爪的嚎叫起來。
“尿桶不用倒,豆腐腦給小張留一碗!碧锔毁F坐在旁邊吧嗒著他的老旱煙,他恐怕是江南水泥廠唯一一個還抽老旱煙的人,據說那煙葉也是他自己種的,他連開玩笑時也不會輕易咧一下嘴唇。
蘇炯明被他們這樣的流言蜚語說得心口呼呼亂跳。
胖嫂又把矛頭對準了田富貴。
“你個老不死的,整天板著一幅棺材臉,平時對你老婆是不是也這樣?”她邊說邊咯吱咯吱的笑。
“是這樣的。”張電工又恢復了元氣,故意板起一張臉,惟妙惟肖地模范田富貴的神態,從擠著的喉嚨里發出干澀的聲音:“還不到床上去躺著?”
“躺著干什么?”他又捏著喉嚨學女人尖尖細細的聲音。
“***個X!
屋里頓時噴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哄堂大笑,震落屋頂一層水泥灰。
胖嫂一邊擦拭笑出來的眼淚一邊拍打著張電工的身子:“你看見的?你聽見的?你躺老東西床底下了?”
田富貴也不笑也不惱,只是悶頭抽煙,好像根本不是在拿他開心一樣。
張電工憋住笑說:“胖嫂你不信?不信你跟老東西來一火試試看!彼捯魟偮,又常到了胖嫂鷹爪功的威力,痛得哭爹喊娘。
“哎,張電工,你想像力夠豐富的,我問你個問題!迸稚〾旱秃韲瞪裆衩孛氐卣f,“你說蔣伯仁躺在床上的時候是不是也像平時那副死魚眼臉孔,你模仿出來了,我掏十塊錢請客。”
“你把他當什么檔次?二十塊!”
“什么檔次也是一個屁股兩條腿,你再琢磨半天我只出五塊。”
“你真想看?”張電工正兒八經地問。
人群中頓時噴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更大更響的哈哈大笑,胖大嫂這才明白自己被張電工戲弄了,抓住每一個笑的人一頓亂捶。
“胖嫂,你刮掉五十斤肉,躺到他床上去,包準和你男人一副嘴臉!睆堧姽び中χ^續說。
“什么嘴臉?”旁邊的人明知故問。
“餓虎撲食!睆堧姽し籽燮仓煺f。
“老娘就讓他嘗嘗海綿吸水的威力,一千匹馬帶自動檔······”
蘇炯明知道聽他們再說下去,是一些更不堪入耳的話,忙找了陳競生上喂料機,他進車間差不多一個月了,還不知喂料機的具體位置,被陳競生狠狠地嘲笑了一遍。
“競生,胖嫂他們這樣亂說會不會吵架?”
“開玩笑,沒有人放在心上的,反正都是悶得無聊,不互相捉弄一下,日子很難過的!标惛偵σ幌拢奥牰嗔司蜔o所謂了!
“家里人知道怎么辦?”
“誰會把這種話跟家里人說?你剛來不知道,其實到處都是這樣的,要不也我帶你到每個地方去轉一圈,十有八九離不開男人女人和性這個話題,我們把這個叫做免費性教育!
“有亂來的嗎?”
“你沒聽說過這句話,會咬人的狗不叫,亂叫的狗不咬人,圖個口舌之快,當然也不是沒有,這種兩廂情愿的事,天知地知兩個人知,不出事就行,不影響家庭就不影響安定團結的嘛,無所謂的!
蘇炯明看著他問:“你呢?”
“我什么?”
“你有沒有跟人······”
“你這個二百五。”陳競生打了他一板,笑得前仰后合。
他跟著陳競生爬過高高低低、長長短短的樓梯,像走進了一座迷宮一樣,分不出東南西北了,到處是機器和皮帶的轉動聲,腳步踏在狹窄的鐵板樓梯上響著空洞而單調的回音,那些角落里的鐵皮屋子關著每一道工序上的操作工人,這巨大的灰房子就像一條吞噬人肉的怪獸,令他毛骨悚然。 他跟著陳競生爬上了喂料機房的鐵皮屋時,正埋頭要看一本雜志的洪雪櫻抬起頭來掃了他們一眼,挪挪屁股移到了椅子的另一端。
“雪櫻,今天是你上班?”陳競生顯然是認識她的:“怎么不打個電話下去,我早點上來陪你!标惛偵移ばδ樀卣f。
“是嘛?知道是我,你恐怕上都不會上來了!彼α诵Α
電爐上的水開了。她忙跳起來去拉電器開關,蘇炯明這下才看清了她的模樣,一頭齊耳的微微卷起的短發,清秀的娃娃臉上一對亮晶晶的大眼睛,不笑時黑黑“喝水嗎?”她的眼睛從陳競生的臉上移到蘇炯明的臉上。忽然地,兩團紅暈飛她的臉頰,“哎呦,好燙!彼檬秩ザ藙偀_水的那個杯子,被燙了一下馬上縮回來,修長白皙的手指互相揉搓著,撅起了嘴唇。陳競生捉住她的手指吹吹兩口氣說:“你那么笨,兩個大男人在這里也不知道叫一聲!
“你也不會主動一點?”她嬌氣地嗔怪陳競生,又問:“到底要不要喝?”
“有茶葉沒有,我不喝白開水。”陳競生放在工具柜內那只起了一層茶垢的大茶杯,曾把蘇炯明看得嚇了一跳。看火要熬夜,有時就靠一壺濃茶把自己熬住不打瞌睡。
“有茶葉沒有,我不喝白開水!标惛偵旁诠ぞ吖駜饶侵黄鹆艘粚硬韫傅拇蟛璞,曾把蘇炯明看得嚇了一跳。看火要熬夜,有時就靠一壺濃茶把自己熬住 不打瞌睡。
“沒有!彼f得很干脆,給自己倒了杯開水。陳競生下樓拿茶葉去了,蘇炯明看著這不到五平房米的小屋,桌子、椅子、柜子都是鐵皮做的,一一焊接在墻壁上,那電爐就擺在屋子中間,燒得紅通通的像個大火球,墻上的一排記錄本被從窗口吹進來的風拂得嘩嘩直響,蘇炯明走過去把門關上。
雪櫻偏過頭來看看他問:“你新分來的?”
“嗯,到車間還沒一個月。”
“怪不得以前沒見過你,看書嗎?”
蘇炯明不喜歡看書,很討厭看書,但他依然湊過頭來為,但他依然湊過頭來問:“什么書?”
“舊雜志!彼劦搅怂砩系呐说能跋。以前在家里閑得無聊的時候看過很多的電視劇和錄像帶,還有那種很下流的**,他的伙伴二毛就因為看多了**無法自拔,啪啪啪了他們隔壁那個十四歲的女孩而進了監獄。他也曾那么蠢蠢欲動過,只因為他心目中那個值得他蠢蠢欲動的用那種手段達到目的的女人沒有出現過,在他的想像中那女孩應該是一個長發飄飄長得跟《白蛇傳》里的白娘子一樣的漂亮女人,如果像二毛一樣為了一顆“豆芽菜”而去坐幾年牢他覺得不值。眼前這個叫洪雪櫻的女人除了沒有那飄飄長發外,其他一切都印證了他的臆想,他甚至覺得她短短的蓬松的頭發更可愛,像商店里的進口洋娃娃。她看書的樣子很嫻靜、優雅、專注得旁若無人,時不時伸出蔥白的手指攏攏垂下來的短發,把頭發夾進渾圓的耳朵后,肉紅的耳朵上有層白白的小茸毛,他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可他知道那樣的后果只會得到一個響亮的耳光。他恨不得馬上撲過去把他壓在椅子上啪啪啪了,判個十年八年他也覺得值。陳競生那老遠就響起來的五音不全的歌喉打斷了他這種邪惡的念頭。陳競生不僅帶來茶葉,還買來了瓜子、話梅和蘋果,于是蘇炯明也知道了這三樣東西是雪櫻的偏愛。
那天爐是什么時候停的他忘記了,他的心已被洪雪櫻這個名字沾滿,他們一起喝茶,聊天,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雪櫻,給我介紹個對象!标惛偵樁疾患t一下,看來臉皮也是練得差不多城墻厚了。
“行啊,什么樣的?條件呢高矮胖瘦,想要什么樣的?”雪櫻笑瞇瞇的,嗑開一個瓜子殼吐在手心。
“跟你差不多就行,最好是你姐姐或妹妹,那我更喜歡!标惛偵肴ゴ钏募绨颉
“那還不容易?”她一扭身躲開陳競生的手,“讓我媽去孤兒院領養一個,“我好命苦哦!标惛偵幸宦曀难霭瞬娴乖谝巫由希_心地大笑。
雪櫻和陳競生談得很投機,從一部電影,一個電視劇,一本書到國家大事,社會人生,他們的語言說出來,竟是那樣的妙趣橫生,引人入勝。
陳競生說洪雪櫻像《紅樓夢》里的薛寶釵,處處惹人喜歡。她說只有王熙鳳那種人在現在的社會才有生存的能力。林黛玉是愛情的陪葬品,薛寶釵是封建社會的陪葬品,她其實可以嫁一個比賈寶玉更好的男人。弄得后來蘇炯明硬是囫圇吞棗地《紅樓夢》看了一遍。
蘇炯明見他和陳競生聊得那么熱烈竟生出了嫉妒之意。他平時除了打牌、睡覺、看電視外只喜歡看武俠片和槍戰片,當然偶爾偷偷摸摸看些**。這些東西不是他們之間的話題,他有種低人一等的感覺。
雪櫻問蘇炯明是哪里人,怎么來江南水泥廠的。蘇炯明第一次很認真地跟別人講了自己的身世。
十三歲那年,父親在一場意外的車禍中遇難,他遭遇了人生的最大不幸,母親單身一人含辛茹苦撫養他,在他十八歲那年終于守不住寡而準備另嫁,這對他又是一次不小的打擊,他背著母親放棄了學業,跟著一幫小**無賴在社會上混,那種時光對他來說是單純又最空虛寂寞的,無緣無故地快樂或者悲傷,莫名其妙地跟人打架或者溜門撬鎖,這樣的日子過了差不多三年。母親再嫁的結果換來了他從農民變成工人的身份,繼父是個快退休了的老干部,讓蘇炯明有個上班拿工資的地方是母親唯一的條件······這些在他心里一直無法對人言說的心事一旦說出來,他反而輕松了舒坦了。
雪櫻默默地注視了他好一陣,“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他想告訴她,他家里并不窮,因為父親生前是個小生意人攢了一點錢。父親死于車禍,作為家屬他們得到了一筆可觀的撫恤金,當時他認為母親想嫁人只是因為耐不住寂寞,他對母親一直懷有很深的成見,雖然后來他明白了母親的良苦用心他仍然不能釋懷。
“你媽媽是個偉大的母親。”
蘇炯明看到了雪櫻看他時眼里那種母親的柔情。
“雪櫻,你看過高爾基的《母親》嗎?”陳競生想了一下,“母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愛,那個民族哪個時代都是這樣。”
“謝謝!毖研Φ煤荛_心,“為普天所有的女性謝謝你的贊美。”
蘇炯明在這一刻突然對母親產生了一種深深的愧疚,他感謝雪櫻和競生,是他們使他明白母親縱有千錯萬錯,只是因為愛他。
“我以前對我媽一點都不好。”蘇炯明有點難過地說。雪櫻看著他,微微一笑,“蘇炯明,你真是個傻瓜,我們不懂事的時候都是一樣的,整天想跟父母作對,不氣氣他們心里就不舒服,離開了他們,你才會明白過來《世上只有媽媽好》這歌為什么這么流行?這個世上,只有媽媽的愛是最無私的,以后好好孝敬你媽媽,做個乖孩子不就行了?”
她微笑的臉和親切的話語如微風拂過他的心田。
“不是只有媽媽好的,爸爸也好啊,要不然我們做男人的不就慘了?”陳競生辯駁,“你看男人要養家糊口,擔負起家庭的責任。”
“這是哪年哪代的老黃歷?現在女人也一樣工作,賺錢養家。你們男人啦。”
雪櫻抿著嘴嘆了氣,“不要把女人當做玩偶就是女人的福氣了!
三個人六只眼睛一起盯著屋子中間那電爐上的水壺,水開了,咕咕地往外冒著熱氣,渾白的霧氣在屋子里彌漫著。他不知道雪櫻在想些什么,那種無法說出來的快樂就像第一次喝醉了酒一樣,找不到興奮的理由,盡管后來陳競生告訴他,耳旁風,什么道德、良心、責任、流言統統置之腦后。
一個人如果不能轟轟烈烈地談一場戀愛那不等于白活了一場?
陳競生問:“她離了婚你會娶她,不怕別人說閑話?”
“誰愛說誰說去,我無所謂!彼f得鏗鏘有力。
“萬一她離不了呢?”
“我們私奔。”
然而他很快察覺到洪雪櫻不是一個很好對付的人,她的微笑像陽光一樣普照眾人,她的善良可以向任何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施舍。她沒有對他表示出來特別的親熱和好感。一晃半年過去了,他和她還只能說是比較熟悉的同事。
夏天正是用電高峰期時刻,三臺爐通常只能開兩臺,一進廠門就是汗流如雨,電風扇在頭頂二十四個小時呼呼直轉,吹到人身上沒任何感覺。師傅一看他上班不帶安全帽就沖他吼:“你找死不要在我當班的時候,我付不起這個責任。”他只好聽從,一等師傅不在眼前就甩掉帽子,脫下衣服打赤膊,如果被師傅碰上了又是一頓訓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何況他知道師傅心里對他是蠻好的。冬天下雪結了冰,在簡陋的鐵板樓梯上爬上爬下,師傅生怕他不小心從樓梯上掉下來,每次都要看看他穿好防滑雨靴和戴好防凍手套才準出去。他也知道師傅在背地里叫他蘇州女人的事,但到了發工資獎金的時候每回都要幫他據理力爭,在領導面前從不說他半個不好,也不像有的人一樣在徒弟面前擺架子,要徒弟買東西孝敬。過春節的時候,蘇炯明給他買了兩瓶酒兩條煙,他蹦出了一句:“好好干,我退休了讓你頂上來。”把蘇炯明弄得哭笑不得。今天又輪到蘇炯明他們那臺爐搶修,陳競生當時正在追一個叫白海燕的女孩子,報道后就不見了蹤影,蘇炯明對田富貴說了一聲之后朝喂料機走來。雪櫻看看他走進來,只笑了笑,蘇炯明也沒有吭聲,攤開四肢仰靠在椅子上。
“你今天怪怪的,不高興?”她在他身邊坐下來。
“我心里煩!
“煩什么?”
“那你不要來啊!彼酒饋,躲開他移過來的身子。
“我身上長了刺?!”他忽然地板起臉孔,“你安靜地坐著好不好?”
洪雪櫻大概沒想到蘇炯明會這么兇巴巴地說話,乖乖地坐著不敢動了。他的手搭在她背后的椅子上,只要她一動,他就可以把她抱進懷里,可是他不敢,畢竟他從來沒有碰過任何女人。
“雪櫻,是不是我這個樣子你很討厭?”
“沒有啊。”她咧咧嘴:“真的沒有!
“那你喜歡我嗎?”他很認真地問。
她愣愣地看著他,“撲哧”一聲笑了,他正想問她笑什么,她已經跑到喂料機房去了。他跟過去問:“你笑什么?”
“這是個很傻的問題。”她又“咯咯咯”笑了起來,“怎么可以這樣問人的?”
“那我該怎么問。我喜歡你,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我不問怎么知道?”
“如果我說不喜歡呢?”她又想笑,但還是憋住了嘴,手指從輕輕咬著的嘴唇上滑過去,笑著搖了搖頭。
蘇炯明頓時羞得滿臉通紅,無地自容地僵立在那里。
“蘇炯明,你對于我來說,不是我喜歡不喜歡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的問題,你明白嗎?”她咬著嘴唇,無限感慨地輕輕嘆了口氣,淡淡地笑了笑說:“有緣無分的事不要強求!
蘇炯明好像明白過來,急忙表白說“我等你離婚,我不在乎別人怎么說!
“盡胡說八道!彼蛄怂幌,又開心地笑了起來,“我才不會離婚呢,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是因為你沒遇上我這樣的好男人!彼残α似饋,至少他知道她沒有完全拒絕。他會讓她接受他,喜歡他。那個過程也許會很曲折很艱難,卻對他充滿了**,他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