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大半夜這是要去哪里？

    大巴搖搖晃晃穿梭在月亮**的挑逗中，那厚厚的黑棉絮可是我燒焦的心肺。冬天伸出的枯樹枝為何留不住無腿的月亮，我行我素滾動著自己的金黃車輪，碾壓著。

    我去抓月亮。

    塞車，遇到一股黑色云朵，爬不過去。我執意下車步行。滑冰的人們腿上綁著個火車輪子，要開向何方？一個男人舉起手對著天空扣響了手槍，一個女人應聲倒下，熱氣騰騰冒著灰煙飛轉到空中不見了身影。我上去摸了摸，還有氣，左右沒人，我踏上腳跺了幾下，她的身子像氣球鼓鼓囔囔軟軟硬硬，嘴巴里似含著一個刺繡紅玫瑰手帕，死不瞑目地瞪著樹上一片孤零零葉子。

    她是誰？

    突然雨下得很大，紅色的血都沖洗沒了。解開她的衣扣，肚子上有個窟窿，我握住樹枝挽起槍狀，站好英雄的姿勢。再有一只香煙就更好。閃電霹靂，念叨著砰砰兩聲，肚臍眼挑著越來越大。

    都怪我的鞋底不干凈，幾只小蒼蠅托著紅色斒斕小卵包播種著，白白透明小蟲球群排成五角星形狀爬上了幾個人的帽檐。

    警察嗎？是吧，他們的槍口對準了我這個只有月亮才喜歡撫摸的腦袋。

    “她不是我老婆，是女神，不稱呼女神就得挨皮鞭。”

    她睫毛又壯又圓又尖，從平原上一路走下來，撐起好多高樓大廈，眼珠子就像那明晃晃的窗戶。她在燈光下寫著信，每隔一會就從睫毛上滑下一滴眼淚去吻著圓圓的句號。粘上一根雞毛，那還是我從隔壁家下蛋母雞身上揪下來的。

    早上太陽剛剛睡醒，一個男人爬起來騎在女神肚子上，放肆地扭著麻花屁嘟嘟兩聲，女神的紫薇花香被太陽一照，不忍心裊裊飄去。他總是嘲笑我只剩一只凹陷的眼睛能見到多少光明？可女神喜歡躺在我的影子里，我怎忍心傷害落在我這張破蜘蛛網上唧唧叫的小蜜蜂。

    “吃吧，小蜜蜂。”

    女神妒忌小蜜蜂越來越大的肚子，也模仿著扮起自己，哼著小曲縫制了很多蛇形肚兜。紅紅長長的蛇舌上戴著一塊手表，滴答滴答，不斷看著煩躁不安的秒針。

    去那么遠的地方看流星，又故意讓我聽見，情愿你用皮鞭多抽我幾次，只要你不累，被跟蹤的感覺是不是很有尊嚴？我偷偷拿了她床上兩只小狗公仔，拴在腳上走路不方便，腰上正合適。那樣子如尋覓花朵的花蝴蝶，找個拖地婚紗讓花花綠綠的花童排成百葉窗，手挽手肩并肩跳著天鵝舞，像是跟在神奇的屁股后面崇拜著。只聽你小聲說：

    “不要把我留在家里，一個人過年，怕蛇。”

    月亮沒有腿為何走得很快？這般滑稽，誰在后面推？我自己也不懂，那手放到哪里去了？蹲在黑影處，模糊著眼神看到女神朝一個男人跑去。他們在一家小診所后面的荒地上吵了起來。男人抽著煙徘徊著到了半夜，女神跪下頭頂著一棵電線桿祈禱。只聽天空霹靂響，砰的一聲，女人倒下，肚子上開了花。又聽到一聲，月亮都是泥漿做的，一定掉下來被她不小心吸進了肚子里。一灘灘亮晶晶、軟乎乎的肥皂沫從腦后噴了出來。只聽男人對著電話小聲說了一句：

    “放心，一定沒事了。”

    真希望月亮永遠留在女神的肚子里，不用老天天落淚然后再拿皮鞭欺負我。支架上雙腿，跑上去趁她還有氣用力朝她肚子踩了幾下，跺了幾腳，一個圓圓的東西從地上冒了出來，一個小孩頭。月亮只是個涂上黃色的黏黏頭顱蓋，上面爬滿了蝸牛。

    女神身體上面好多白白胖胖蠕動著的小豆芽，嘁嘁喳喳快活著發出舔吮的聲音。腐臭尸體無人認領，幾天后都說她是被閃電擊中，警察信了。我告訴他們，月亮還在女神肚子里，不能火化，沒人信，讓我按了個紅紅的手印就拉走火化去了。我給手指頭拍照，舉得高高的，一直舍不得擦掉。

    看，紅蜘蛛，給我建個云梯，月亮上面一定有小蜜蜂。

    (2013年1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