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同居

    第二天上午打開電腦，郵箱里有火煉碧綠發來的一封郵件。

    真的，我沒想到會是這樣！昨夜我無法入睡，我不甘心我的命運，離開你使我一直流淚！

    說實話，與你在一起我非常的滿足與快樂！這是我這么多年都沒有享受到的！我也告訴過你，我才體會到做女人的快樂！說實話，連藥我都買了，我也希望你快樂滿足！你知道我有多在意你！

    親愛的，再說這些也沒有意義，我知道是什么橫在了我們的中間，但那不是我的錯，更不是你的錯……

    唉——

    我不該過早的打開窗戶

    去尋找那早春的信息

    我不該用炙熱的手去撫摸那

    結滿冰凌的玻璃

    去尋找那夢幻的迷離

    ……

    看了這封信，紅彤彤的心里潮熱了起來，等冰湖出了家門，他立即給火煉碧綠打去了電話。

    過了幾天，火煉碧綠說她跟兒子談過了，他同意見你，這個周末你過來吧。

    紅彤彤記得那天的晚上，他和火煉碧綠躺在床上聊了很久。他說他沒有正式的工作，寫作掙不來大錢，寫出來的文字有人用還好，如果沒有人用，還不如一堆垃圾。她說，沒關系，這么多年了，你不是也生活的很好么，今后，你能自己養活得了自己就行了，我是過來人了，不稀罕大富大貴了。他說，他還有老媽老爸還有孩子，她說沒問題，咱家地方大，還有兩間房子沒人住，正好把書房和小書房收拾了，叫他們一起過來住。

    第二天早上醒來之后，火煉碧綠翻騰了一下身子說，是不是吃完飯，你領我到你家去看看？這句話叫紅彤彤感到非常的突然，但紅彤彤馬上反應過來了她要去他家看看的目的，畢竟是在網上認識的，互相不知底細，換句話說，他要是偷了她家的東西跑了，她都沒出去尋他去。于是他強笑著說，好好，其實你不說，我也要請你到我家去看看。

    去自己家的路上，紅彤彤一直很緊張。有幾次火煉碧綠問他話，他都指東答西。不過，紅彤彤一直以為那次火煉碧綠去他家，自己很幸運——冰湖竟然在那個時刻不在家。幸運的還有，在火煉碧綠巡視他的房間的時候，寫字臺上那些大瓶小瓶的化妝品，衣架上的胸罩，衛生間里的衛生護墊兒她都全然沒放在眼里，就連自己腳下那幾根冰湖的長頭發，用腳踩來踩去的搓了好幾遍，她都視而不見。盡管如此的幸運，但是紅彤彤的心里還是如履薄冰般的緊張。陪著火煉碧綠閑談的時候，雖然把微笑堆在臉上，并時不時用幾句幽默逗火煉碧綠開心，但在這期間的每一分鐘里，他都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備受煎熬。不僅樓道里每每傳來上樓的腳步聲他都要把心提到嗓子眼兒上來，就是火煉碧綠在他屋里劃出的一道道巡視的目光，都叫他一次次地心生驚悸。

    火煉碧綠來過之后，紅彤彤委婉的表達了請冰湖搬走的意思。不過他沒說自己找到了女朋友，這么說，他怕傷了她的自尊，他只是說兒子要回來和他一起住。冰湖不以為然地說，他回來怎么了，我一樣可以幫你照顧他呀。紅彤彤說，那不好，我們這個樣子不好叫孩子看到，否則他會輕看他老爸的。那一夜，冰湖無語。一番激越之后，就倚在他的懷里聽著他的呼吸，一動都沒動過。第二天早起，紅彤彤推上自行車送冰湖回去，冰湖一直用手牽著紅彤彤的胳膊。到了她合租房的樓下，她停下來，把書包自己背了，嘴角向上一咧，淺淺的笑笑，問，以后，還能見到你么？紅彤彤戀戀不舍地，說，嗯。

    和火煉碧綠相識兩個月之后，紅彤彤申請了一個郵箱。并且給火煉碧綠發去了一封郵件。

    親愛的

    我把所有你發給我的郵件都放到了這里，這是我們的專用郵箱，我給她取名叫：流金歲月，你看如何？

    我把你的郵件又都重讀了一遍，特別還把你發郵件的時間重讀了一遍，覺得，它們就像腳印一樣，那么清晰。

    早上你說，你的雜志又該出片子了，是的，不知不覺間，我們在一起都已經渡過了兩個月的歡樂時光。

    于是——

    它們，叫我想起了第一次聽到你的聲音時的激動；

    它們，叫我想起了你擁著我漫步在夕陽下的溫馨；

    它們，叫我想起了你把心貼在我胸口上的赤誠；

    或許，時光將慢慢遠去，然而，不管他把我們帶到哪里，他們都將會把我們的真愛、把我們的歡樂、把我們對生活的注釋，如同腳印一般的，烙印在那厚重的土地上。

    這厚重的土地是什么？

    是我們的世界。

    這厚重的土地上有什么？

    有我們歡樂的家庭，有我們的相濡以沫，更可貴的是還將有我們金子般的收獲……

    我尋到了一塊璞玉。

    我早就說過——

    要是沒發現你這塊璞玉，將是一個人的最大遺憾。

    我發現了。

    我尋到了。

    我覺得我真的很幸運、很幸福！

    收到這封信之后，火煉碧綠給紅彤彤回復了郵件，說，這個郵箱叫流金歲月真好。并且還說，看了你的信，我的感覺只有兩個字，幸福。

    不過，這份幸福好像很嬌貴，似乎還需要用什么來維系和滋養，紅彤彤事過之后，才反應過來，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重大、很實際、很基礎的問題。

    這個問題第一次被擺到了議事日程上來，是在他們住到一起的一個月之后。那天晚上兩個人在衛生間里一面脫衣服準備洗澡，一面開始了閑聊，火煉碧綠貌似開玩笑的說，你看看，你來了之后，我的水費漲了好多。說著就把物業發來的催繳收費的單子遞給了他。紅彤彤沒接，刷著牙，問，漲了多少錢？好幾十塊！火煉碧綠說，你知道這24小時的熱水要一噸30塊呢！紅彤彤以為她在和自己開玩笑，就說，啊，我洗澡可是省水的呀，頭發那么短，沖沖就得，不像你頭發長，洗起來沒完沒了。

    不僅如此，在這份幸福之中，紅彤彤還按照自己的思路，把火煉碧綠介紹給了自己的父母。父母見了火煉碧綠，說，他們年齡大了，喜歡、也需要子女在身邊，他們希望火煉碧綠每天都過來。紅彤彤看著火煉碧綠，希望她能答應。然而，火煉碧綠卻用眼睛看著紅彤彤，臉上現出了為難的表情。嗯，是這樣，紅彤彤忙對父母說，她吶，從來都是自己單過的，這樣可能會不習慣，另外，她的孩子還在上中學，學習也挺緊張，跑來跑去的耽誤時間。紅彤彤的父親就說，這樣吧，最少一周回來一次，過來看看，能幫助做點什么就幫助做點什，好不好？火煉碧綠勉強的點了點頭。那就定在周末，紅彤彤說，這樣也不耽誤她的工作，也不耽誤孩子的學習。這件事商量完過后，火煉碧綠在接下來的幾周里并沒有去過紅彤彤的父母家，甚至都沒有提起過，像是忘了，更像是根本就沒有答應過。紅彤彤的母親就跟紅彤彤商量，說，要么，我們搬到她那里？她不是也答應過么？這樣既省了她來回跑，也省了她們娘兒倆晚上回來沒口熱飯吃。你的身體，紅彤彤說，再伺候他們娘倆，每天做飯買菜的，還能行么？湊合湊合，沒問題吧，紅彤彤的母親說，這樣一家子人不就可以在一起了么？搬過去之后，咱們把這房子給出租了，每個月的房錢，足夠咱們全家人的吃喝了呢。這個意向紅彤彤還沒來得及跟火煉碧綠商量，在一個周五的早上，火煉碧綠就做出了一個令紅彤彤十分震驚的決定。

    這個決定之所以說是震驚，紅彤彤主要覺得它沒有前兆，沒有起因，甚至都沒有由頭。頭天晚上睡下的時候兩個人還好好的，相互的撫摸了一會兒，兩個人就都進入了那種狀態，事情完了之后，兩個人相安無事，互道了晚安就各自睡下了。到了第二天的早晨起來，火煉碧綠忽然從嘴里冒出一句：咱們分手吧！紅彤彤聽了個莫名其妙，他把正要邁向衛生間的腳停了下來，皺起眉頭，問，你說什么？火煉碧綠從床上坐起身來，很正式的，說，咱們分手吧！再往下的對話，紅彤彤說他記不太清了，大概就是他問她，這究竟是為什么？火煉碧綠說，咱倆不合適。咱倆是在一個不合適的時間，不合適的地點，在一個特殊的原因下認識的，所以現在冷靜的一想，就像你曾經說過的那樣，是一時沖動。后來，火煉碧綠還說出了關于再嫁的一些具體想法，比如她要找一個有正式工作、月收入在8000以上的、有房子、有汽車的等等。他記住了她的最后一句話，她說，我現在是掰著手指頭過日子，我這300平米的房子每年的物業費是兩萬多塊，平均到每個月是兩千多塊，平均到每一天是七八十塊。他好像是記得自己說既然這房子花費這么高，怎么不考慮把這套房子租出去，再租一套相對便宜的房子住？何必捧著金飯碗為吃飯犯愁？她說那絕對不行，沒有寬敞的大衛生間，沒有寬敞的大廳，我沒法居住。紅彤彤走進衛生間之后就哭了。她聞聲進來后，用手拍著他的后背，遲疑了一下，說，你別難過，要么，咱們不分手了，好不好？

    三天后，在網上，火煉碧綠又跟紅彤彤提起了分手的事。紅彤彤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半天，最后說，那，好吧。

    當天晚上紅彤彤按照約定到她家取自己的東西。

    按照火煉碧綠的意思，是要他過個三五天之后再過去，但是紅彤彤說他不想忍受那份煎熬了，快刀割肉，來個痛快，早死早托生。

    那天的天氣很熱，空氣凝固了似的，潮濕的黏住人一動不動。由于事先接到了她的短信，來到火煉碧綠家后，紅彤彤就直接奔了樓前面的籃球場。見她正陪著兒子打籃球，于是他就站在了一邊，遠遠的看著。火煉碧綠見到他就沖他招了招手，問，你不來打一會兒？紅彤彤沒說話，只搖了搖頭。他當時很想笑一下，但是沒有笑得出來。火煉碧綠就說，那你稍等一下，我們再打一會兒。紅彤彤就尋了塊石頭坐了下來，看著火煉碧綠修長的身子在籃球場上一蹦一跳的，腦子里就想像了起來，想象著將來會有怎樣一個男人陪在她的身邊，將來會有怎樣一個男人擁有她的肉體。就在他順著自己的心境往下胡思亂想的時候，火煉碧綠走到了他的身邊，把籃球塞在了他的懷里，臉上多少掛了些許不自然在上面，說，走吧，回家!火煉碧綠的這句話，叫凍結在紅彤彤胸口上的那塊冰，一下子就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