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疑是故人來
作者:
蔡白玉 更新:2017-06-18 11:41 字數:3116
啤酒澀澀的麥牙香在唇齒之間彌漫著,彩燈我鮮花裝飾過的北京城的國慶節比往日更多了幾分繁華和喜氣。從玻璃窗戶上我看到女人嘴角漫上的一絲淡淡的嘲笑,我已經三十四歲了,這樣的年齡時常讓我心里產生莫明的恐慌,腦海里時時會冒出諸葛亮的那句話:“出師未捷身先死”。我估計如果哪天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突然發生了什么意外,只會給報紙的版面增加一條八卦消息,內容如下:“在某某路今天發生一起意外交通事故,死者身首異處,面目難辨,身上尚未找到可以證實其身份的證件,如有知情者請與某某派出所聯系……”三年前我在《海平日報》的社會新聞版塊偶爾會編發這種豆腐塊的文章,人的生命有時候就是這么卑賤得一文不值。
屋子里沒有開燈,窗外的燈火把房間里簡陋的家具照得忽明忽暗,只有音樂還能讓我感覺到自己還沒有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小時候,唱過那首歌:我愛北京天安門。長大后,坐著那火車,我來到了北京城.。地鐵的出口,陌生的人群,閃爍的離虹,寂寞的旅程,遠方的朋友,故鄉的親人索繞在夢魂中,北京的夜,不夜的城。不夜的城,寂寞的心,心似漂蓬,眼淚象流星劃過夜空。一個人的追逐,沒有人同行。一個人的腳步,踉蹌著前行。一個人的城市,沒有人在意你的心情。一個人的日子,只有故事沒有愛情。一個人的北京一個人的城,有夢想有未來就有無限可能,這就是我的北京城。
優美的旋律一下一下敲打著脆弱的神經,淚水何時從眼角滑落無從知曉。腦海里好象裝了很多東西卻又是一堆亂七八糟的沒有具體人物和事實的抽象畫面。
在超市逛到打烊收工才不得不走出來,午夜的風有股透徹肌膚的寒意,灰蒙蒙的天空里漂浮著許多塵埃,商店門口掛著的打折優惠橫幅列直觀地提醒人們這是一個節日。路邊一道豁了口子的圍墻上掛著一塊寫著“實惠招待所”的牌子,牌子的上面掛著的兩個紅燈籠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電視劇里那些煙花柳巷,細長的木牌在寒風中搖晃著,好象隨時都會掉下來砸在路人的腦袋上,我的腿下意識的往外面挪了幾步。剛剛在家里時還想到意外死亡的事,我可不想一語成讖。
推開家門,屋子里明顯比外面暖和,剛放下手里的塑料袋,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我正猶豫著要不要接的時候,看到了鐘一帆同時發過來的短信,說是莫振中也在北京,鐘一帆把我的電話告訴了他。
“路小露,是你嗎?我是莫振中,還記得我嗎?”莫振中興奮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來,去年在家里的時候就聽人說他早幾年就離開海平來了北京。
“記得,是我,莫老師您好。”
“聽鐘一帆說你也來北京了?”
“今年春節過后來的。”
“那你來了也不跟我聯系,咱們在海平好象見過一面。”
“見過。”我記得跟莫振中見面的那一次我還在服裝廠,他想到我們廠里拿點廣告,我怕引起麥大龍的誤會,所以后來沒跟他再聯系,我知道他對我是有看法的,“那個時候我還在服裝廠。”
“對,后來我聽說你去了海平日報,怎么又來北京了?”
“你不也來了嗎?”我笑了笑,“北京比海平好啊。”
“那是當然的,這樣吧,明天出來聚聚,咱們好幾年沒見了,一起吃過飯。”
“你沒有回去?”
“回哪里去,安寧?我好幾年都沒回去了,剛才你們鐘一帆打電話來,我才知道你也才來了北京,我已經在北京買房子安家了。”
“看來您到北京來發展不錯啊。”
“還行,明天見了面再聊吧,一會我把地址發給你,就在我公司附近,咱們不見不散。”
“放假了你還在公司?”
“自己的公司哪有放不放假的說法,沒事就休息,有事就干活,明天中午我另外約了朋友,你下午早點過來,先到我公司來參觀參觀,然后一起吃飯。”
“好。”我剛放下電話,莫振中的信息緊接著過來了,我看了一下地址,然后查了一下地圖,得倒一趟公交車才能到。
雖然在海平見過一面,但我對莫振中基本上沒什么印象了。
起床一看時間已經中午十二點了,啤酒浸濕了的床單上有一團明顯的污跡,渡邊純一的《化妝》滑落在地板上,昨天剛剛看到那個叫賴子的女孩子發覺自己喜歡的小男孩子是奪了她和姐姐玲子貞操的男孩子的父親的那一段,賴子時時刻刻在想著要去報復那個男人。報復一個人不是讓他去坐牢不是殺了他而是要讓他一無所有,把他擁有的一切都毀滅。而我曾經不是也象賴子一樣想要把鐘一帆的一生都毀了嗎?可是最后我得到的是什么,讓自己一無所有,這也許就是報應!想到這里,我打了個電話給鐘一帆,問了問甜甜的事,過兩天得去孩子買幾件衣服寄回去。
中午隨便煮了點面條,吃了點水果,打開電腦在各個網站上瀏覽了一遍。一看時間已經兩點半了,順利的話一個小時就到了莫振中說的那個地方,時間應該并不多了,我下了樓坐上公交車,很順利地到了莫振中的公司,他們辦公室的一個小姑娘接待了我,說莫振中剛送朋友去機場了,讓我先在公司里等一會,他馬上會回來。
我這才知道莫振中來北京搞了個拍賣公司,看辦公室里里外外裝修挺豪華的,規模也不少,看來這幾年他確實發展得不錯。
“我帶您參觀一下咱們公司吧。”小姑娘笑意盈盈地說,“聽我們莫總說您也畫畫?”
“哦,我畫著玩的。”我隨著小姑娘在莫振中的公司里轉了一圈,看到了不少名家作品,上面還標明了價格,好象都不便宜。
“路老師,這都是我們公司征集來的作品,您要是有好作品,也可以參加我們公司的拍賣,我們每個月都有活動。”
“我現在也在一家藝術網站,咱們算是同行吧。”
“是嗎?這個沒聽莫總說。”
“我們有好幾年沒見面了。”我笑了笑,“這些作品能賣出去嗎?”
“還行,這兩年市場慢慢起來了,莫總的愛人在國外,我們國內國外都做活動,在圈子里有些影響。”
莫振中的愛人在國外,我記得鐘一帆說過他老婆是安寧農村里的一個農民。
“他孩子也在國外?”
“他們還沒有孩子。老板娘在北京還有別的生意,拍賣公司只是一小塊。”
我大致上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看看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莫振中還沒有回來,小姑娘看我有點不耐煩了,說去打個電話問問,把我帶進接待室,自己出去了。
接待室里的墻上也掛了幾幅作品,看樣子是精挑細選的,比較有品味。我選了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來,抬眼看著窗外夕陽下的北京城,繁華、熱鬧,車水馬龍,可是這個城市不是屬于我的。就象海平,雖然我在那里生活了六年,我三十年歲月里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可是離開了就跟那里再也沒有任何的牽扯和關系,這就是一個打工仔的宿命,無法改變的無可奈何的宿命。
小姑娘進來說莫振中剛從機場往回趕,讓我先去飯店等著,他已經訂好了位置,一會不來公司了,直接去飯店找我。
我剛從莫振中的公司出來,從停車場路過走到崗亭位置的時候,一輛車剛好開了過來,“多少錢?”車里傳出一個非常耳熟的聲音,我好奇地抬起頭來往車里一看,是麥大龍!,麥大龍旁邊的副駕駛座位上有個女人,那女的低著頭在看手機,但從她的側影我也可看出來,正是嚴小薇。
“麥總。”我大叫一聲,剛要沖過去,后面一輛車突然沖了過來,嚇得我往后退了兩步。也顧不上車里的人惡聲咒罵,大叫起來,“麥大龍,嚴小薇……小薇!”
可是等我追過去的時候,那輛黑色的小車早已混入了大街上的車海人流中。
我忙跑到崗亭內問保安,認不認識剛才那輛車上的人。
保安剛開始還有點好奇,沒問幾句就煩了,說這是北京最大的藝術品交易市場,每天進進出出的車輛成千上萬,他哪能記住什么車什么人。
我茫然地在停車場里站了好一會才醒過神來,忙打電話把剛才的事告訴任遠航,任遠航在電話里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
“任總,我確定小薇還在北京,能想什么辦法找到她嗎?”
“算了吧,找到又能怎么樣?如果真是她害死了英志,自然會有法律去懲罰她,她不想跟我們聯系,說明人家肯定是不希望我們去打擾她的生活,不要自討沒趣了。”
“可是我……”我說不出口,總覺得英志和小薇還有向明之間肯定有什么聯系。但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在國外休假呢,有什么事回去再說。”任遠航掛斷了電話,我的心又一次沉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