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狼愛上羊啊愛的瘋狂(2)
作者:蘇曼凌      更新:2017-08-18 20:44      字數:4327
    徐婭那粘濕的淚水蹭到他的胸膛上,他感到冰涼,體內的激情正在一點點消退。

    他攬過徐婭,悶聲說:“起來,喝點酒吧!”

    “什么?”徐婭終于停止了抽泣。

    于是那兩條魚游向了另外一個地方,去找尋心靈的滋養。酒精的能力的確不可低估,徐婭的熱唇帖在他的胸膛上,如蟻噬般,有疼痛,也有燒灼,隨著體溫的漸漸上升,那火熱的巖漿終于按捺不住了,似乎瞬間就將儲蓄了千萬年的能量噴薄而釋。

    粱佑文邊想著,邊暗呼了一聲,差點進錯了車道,該右拐了。徐婭今天給他介紹幾個律師界的名人,讓他早點到“渤海龍宮”。可是這讓人無法忍耐的塞車,任誰都沒有好的辦法。

    不得不用起雨刷,該死的天氣,竟然成了雨夾雪。徐婭雖然有輛大奔,但是由于駕駛技術不高,晚上是從來不開的。倒是自己每天游刃有余地開著一輛破桑塔那,不亦樂乎。

    路邊上有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女人,手里提著一大包食品,正站在一個垃圾桶旁邊發呆。

    他“哧”了一聲,搖頭。這么冷的天,杵在這里干什么,有病!

    “嗤啦”一聲,他緊急停了車,車輪劃了幾圈,所幸的是只是滑了幾下,終于安全地停了下來。

    那個女人的身影雖然蒼白而瘦削,但是卻非常熟悉。

    “意抒,你怎么在這里?”看著她疲憊而無力的樣子,他心里升起了柔腸一片。

    她聞聲抬頭,看到他,很委靡地說:“怎么又是你?”

    夜燈下,昏暗的光和著霧氣很快就看不出遠處的風景和行人。只在就那么一瞬,他看見她眼里的淚花。

    他的心莫明得煩躁起來,這傻女人,大冷天不回家,在這里發什么呆?

    他蹙起眉,正要開口,就看她忽然撲入自己的懷里。“你告訴我,上天為什么會這樣對我?佑文,你告訴我,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么?”

    她的淚水蹭到了他的臉上和新西裝上,他渾然不覺,腦海中被這忽如其來的震撼沖擊得一片空白,心臟似乎被一把重錘毫不吝嗇得敲擊起來。

    天空中依然下著那讓人郁悶的凌雪,星星點點,鉆落在他們身上和脖頸中。他只知道,自己無法按捺住心里的悸動,他的手不知放在她身上的什么位置,最后終于無奈地扶住她的雙臂。

    他似乎從來沒有和她這樣接近過,一時無法適應這種零距離的接觸,很久不知說些什么。

    “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他強烈地抑制住自己心中的疑問,沖動地想迅速熨平她心靈的傷痕。

    長時間以來,他知道自己對她始終是內疚和畏懼,在她的面前,他始終覺得自己微乎其微。他在她眼里,不過一張薄紙,根本禁不住任何推敲。即使在徐婭面前,都從來沒有這種感覺。或許,這種卑微的感覺是從很久以前就根深蒂固的,不可能從心中驟然抹去。

    “我……”她說著,胸中一悶,血液忽然齊聚上來,身體一軟,癱倒在他的身上。

    他沒有時間思索,抱她上車,匆忙地踩下油門,在亂雪飛花中飛馳而去。

    這一個靡靡的風雪之夜,又是他拯救了她。急診室的值班醫生說是疲勞加情緒的重壓造成的暫時性休克,沒有什么大礙。

    她醒來的時候,破天荒地對他說了一聲:“對不起!”她也沒有想到,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總是他幫了自己。

    可是這三個字卻讓他想哭,能從她口中說出這三個字來,對他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榮寵。

    她做的第二件事情,仍然是和家人說一個善意的謊言,今晚雜志社有緊急任務,要加班。

    他嘆氣之余,很小心地問:“你現在還是一個人嗎?”不知自己為什么要問這句話,說完他非常后悔。

    “不,是兩個人。”

    “啊?”他心頭竟然有些失望。

    “我和我女兒……”原來她生了個女兒,他心頭釋然。

    誰又料到,她接著又告訴他,她的女兒得了讓全天下父母最悲哀的病。他覺得心頭堵堵的,遏制不住心痛的感覺。

    “哎呀,又是你們,你這人應該去上一個丈夫進修班,看看別人是怎么把老婆養胖的,看看你,怎么把老婆養成個瘦貓似的?你自己倒是一身光鮮……”

    冤家路窄,進來的這個護士竟然是一年前那個三八護士。于是,他的心靈和自尊又淋漓盡致地遭到了一番刀槍唇箭的洗禮。

    他覺得身上的高級西裝此刻有些突兀和扎眼,渾身躁熱起來。

    “呵呵……”護士退了出去,她竟然笑了起來。

    “我說粱佑文先生,您這是去哪里?相親嗎?看你這衣服價值不菲,你那輛出租車呢?怎么換了?借別人的?”她似乎忘記了自己為什么到了這家醫院,唇淡淡地抿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覺得臉被一只無形的手掌重重地打了一下。在她心中,自己是永遠都扶不起來的阿斗,永遠是個卑微的小人物。

    腹中漸漸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氣,“也許,我在你眼里,永遠是微不足道的。可是我有自己的尊嚴,你非要這樣說才能平了你心頭的恨嗎?”

    他霍地起身,從身上取出一把瑞士軍刀,朝著自己的胳膊劃了進去,“我欠你的,全還給你好嗎?只求你不要再恨我了!”

    “你!”那刀子是狠狠地劃下,卻劃向她的細長手指,手心上出現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她的反應還是那么靈敏,用自己的手截住了那把刀子。

    “粱佑文,你的刀子是哪里來的冒牌貨?和你一樣,遲鈍愚昧!”她又氣又急,對他喊了起來。

    他看著那道血痕,全身的血液立刻停止了流動,有些失控地抓住她的手,“護士!護士,有人受傷了……”

    “不要喊了!”她喝了一聲,把手抽了回來,瞪著他,“我發現了,你真是我的克星,我只要遇上你就要傷痕累累。這次如果再留個疤,我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她說完,自己拿起護士留在床頭的紗布把手簡單地纏了起來,看他一臉緊張、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忽然笑了一下,“好了,沒事了,瞧你嚇得,這么大人,還那點出息!你走吧!我姐姐一會兒就來了。放心,我不介意的,更不會告你故意傷害的……”

    他只覺得自己的血液凍結了,她輕描淡寫的,似乎在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們之間仿佛隔了千萬重疊嶂,無法逾越,也無法有交集。

    外邊依然下著冰冷的雪點,他的心里帶著冰凌,硬得可怕。腰上那把瑞士軍刀還帶著室內的余溫,他把軍刀丟到了醫院大門旁邊的綠色垃圾桶里。也許我們就不該相遇,讓那段宿怨隨著時光漸漸飄散,才是最完美的結局。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顧此失彼,他最后的結局不但無法完美,而且還是慘不忍賭。

    已經深夜十一點鐘了,“渤海龍宮”依舊燈火輝煌,锃亮的高級大理石地面上依然不停還有金童玉女穿梭而過。徐婭正孤獨地坐在大廳里一個沙發上,惱怒地瞪著他,手里的咖啡已經喝了第四杯了。

    他尷尬地看著很少發脾氣的徐婭,那特意做的晚妝發型已經有些松散和凌亂了。

    “粱佑文,你真夠清高得可以!

    他唯一的解釋就是塞車,從長安街過來的時候就一直堵著。事實正是如此,今天到一個路口就趕上一個紅燈。

    徐婭也象蒙受了千古奇冤,對他不依不饒起來,“你說,你有多少次放我鴿子了?我遇人不淑,還心甘情愿做了一回又一回冤大頭,你還耷拉著臉,象我欠了你幾輩子債似的……我真想不明白……”

    他意識到自己有些焦躁和失落,連忙說:“婭……我錯了還不行嗎……我請你吃夜宵去……”

    “哦?”她忽然奇怪地看著他,“這可是頭一次聽到你這么稱呼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

    “是嗎?”他覺察出來自己有些異常,但是又說不出為什么,只是把手中的車鑰匙遞給她。

    “做什么?”她的表情竟然有些恐懼,“什么意思?”

    “哦,今天我有空,給你當教練,都這么久了,晚上還不敢開車,真不是你博士的作風?”

    “什么?”她的臉上很清晰地浮現出一層慍氣,“你什么意思呀?博士怎么拉?博士就什么都要會呀?”

    第六章  飛過廢墟的哭泣蝴蝶

    我來到一扇門旁,希望進屋把自己隱藏,慌忙中竟把門鎖上,忘記了自己還在屋外風中。

    ——《勃郎寧夫人詩選•一個真實的夢》

    “嗬!”他不理解她為什么晚上從來不敢開車,只要提起這件事,她經常就會惱怒萬分。

    “就你那破車,我心里沒譜……”她瞪著他,率先沖了出去,拉開車門,坐在了駕駛座旁邊。

    他無可奈何地上了車,踩上油門緩緩地開了出去。路旁的霓虹燈廣告牌上是一個很臉熟的演藝明星,一時竟想不起名字來。

    “你說,你們為什么都要站在垃圾桶旁邊呢?”

    “什么?”徐婭被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今天有病呀?成心想氣死我呀?發燒了,還是發瘋了?怎么凈說胡話?”

    他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紊亂,不由提了提精神,正想解釋,卻有一只柔軟的手摸上了額頭。

    “哪里熱呀?”隨著額頭被輕輕一拍,他有些疲憊。車輪飛快地打了幾圈,他只好把車慢慢停了下來。

    “就這樣的天氣,你還讓我開?純粹是不想活了!我看你要去看看大夫了,純粹是有神經病了……”徐婭仍然對她耿耿于懷。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看著前邊依然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終于想起了那個影星是林心如。

    看來自己是有些發瘋了,莫名其妙地發瘋。

    俗話說,禍不單行。這天晚上,徐婭去洗手間,意外地跌在地上,疼得臉色發白。

    于是深更半夜,粱佑文又在覆蓋著薄雪的地面上演示著自己的車技。似乎第一次嘗到了如履薄冰的感覺,那感覺猶如一個不識水性的人掉入了碧波蕩漾的大海中,忽然雙腳離開了水底,被一個的大浪頭吞噬了過去。那漂浮無依、沒有落點的滋味很可怕,很恐懼。

    梁佑文生平第一次看到女人哭成那樣,看到徐婭哇哇亂叫,狂喊的樣子,實在是煩躁。

    “好了,不就是骨頭斷了嗎?看人家關羽刮骨療傷,哼都沒哼一聲,看你,真是象一只呱呱鳥,叫起來沒完沒了?”

    “你說什么?我又不是關羽?你拿他和我比?根本就不是可比指標……唉……呦……”

    “看,誰讓你不注意,沒聽說誰洗澡洗成個殘廢來的?”

    “你說誰?”此時的徐婭,由于疼痛再也顧不得什么優雅形象了,美麗粗黑的眉毛都擰了起來,和市井上的庸俗女人沒有什么不同,對著他大聲喝叫。

    這時,迎面來了個戴著口罩的女醫生,皺起了眉:“快躺下,我看一下!”

    徐婭這才瞪了他一眼,忍著疼,躺了下去。

    “這里疼不疼?”那女醫生一邊輕抬她的腳一邊問。

    “不疼……”隨著女醫生的的力量漸漸加強,徐婭終于又大聲嘶喊起來。

    “恩,很肯定是骨折,但是看情形不太厲害,先去拍個X光片,回頭來找我!”

    梁佑文愣了一下,這女醫生的身影和她好相似。

    “還愣著?粱佑文,你發癡了,還不快背我過去?”

    他看著來醫院看病還堅持要穿著瓦倫蒂諾世界名牌女裝的徐婭,搖了搖頭。

    “凌意珊,凌醫生,那邊有個病號疼得用頭撞墻,主任讓您過去看看!”遠遠的,有個護士喊道。

    凌意珊?凌意抒?他恍惚間意識到了什么,凌醫生轉身離去的背影,纖細而熟悉。

    “梁佑文,你怎么了?不愿意背我,我看出來了,你這個人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徐婭今天有些反常,她即使再生氣,也沒有焦躁的表現。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和悍婦一般。

    他似乎覺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但是又沒有想明白。到底是誰瘋了?他只想著日子就這樣平淡而幸福,也許才是自己的歸宿。

    說真的,徐婭真的無可挑剔,但是,他仍然覺得生活象一個圓,似乎有一個位置缺了一角。

    修養了三個月的徐婭,身體的創傷逐漸平復,性格也恢復了當初的文靜高雅。

    “文,我們結婚吧!”深夜,她把柔軟的手指插進了梁佑文的發絲里,自從她的腿骨折以后,他每天都背著她來來往往,她感受到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他卻似乎并沒有聽到徐婭說話,臉上有些困惑。

    “喂喂,你魂到哪里去了?”徐婭溫柔地又拍了拍他的頭。

    他如夢初醒,連忙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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