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無法忘記的男人
作者：
香蕊兒 更新：2017-10-22 09:59 字數(shù)：4001
蘇想起她的愛情，想起秦，那個讓她無法忘記的男人。她從另一個城市流浪到又一個城市，又從那個城市飛了回來，像侯鳥一樣，冬天選擇遷徙的方式，來安排自己的生活，春暖花開時再飛到北方。而她跟它們本質(zhì)上有些類同，但不全一樣，她是因為無法忘記，因為心頭那無法冶好的傷疤。
22歲，她愛上了秦，愛上他鬢邊的微霜，愛上他充滿男人味的微笑，是那樣的深沉，像是看到了她的內(nèi)心一樣。她愛上他凝望時的眼神，就像在看透世間萬物一樣，她愛上他就像草原上的風一樣，像風，帶來草原上誘人的野事。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待笑顏……”，此時，蘇的耳邊恍惚又一次聽到梨園弟子在唱《天仙配》，又一次淚如雨下，發(fā)誓埋藏的旦角之夢又一次幡然而來，蘇無法忘卻的情感如一只泣血的青鳥，在沼澤地里無助地哀鳴。
蘇還清晰的記得，當她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她就喜歡那御鳥烏發(fā)和撲粉，喜歡戲臺上那墨綠色帷幔，喜歡唱戲的女子甩動著綢緞水袖，幽幽地唱個不停，讓一聲聲隔世的惆悵在幕帷后長久地彌漫。
于是，她瘋狂地迷上了唱戲，常咿咿呀呀地唱，用紅薯葉莖編成有著長長墜子的耳環(huán)，掛在耳上，將床單斜披在肩上，學(xué)嫦娥奔月，但遺憾的是，不管她再怎樣舞動水袖，卻總奔不到廣寒宮，也見不到搗藥的玉兔和香飄萬里的桂花樹。
在母親嗔怪的打罵聲中，在毗鄰溫柔的取笑中，她漸漸長大，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除了黑白分明的眸子外，整個面容都很平淡，是那種走在人群中不顯眼的一種，談不上丑但也談不上漂亮，沒有戲子彎彎的修眉，大大的眼睛，以及櫻桃小嘴，雖有著瀑布長發(fā)，但卻有太多的無奈和憂傷，因為她懂得美麗的女子是很容易得到命運之神的青睞的。
“無法做嫦娥，那只好做一根小草吧。”在這句哲理名言中，蘇走上工作崗位，每天除了兢兢業(yè)業(yè)干好自己的工作，就是呆在家里面侍弄那些花花草草，聽微風拂過陽臺上成排植物的颯颯聲，看魚缸里的水草隨著魚兒的游動慢慢地飄浮，也常赤著腳在午夜時分站在冰冷的地板上煮上一壺咖啡，在暗香浮動中讓飄浮的思緒更加迷茫，更加讓人費解，常端著那藍色的繪著小狗圖案的咖啡杯，慵懶地品著秦對她說的話：喝咖啡時要將咖啡勺拿出，這樣才能體現(xiàn)出女子的文雅和涵養(yǎng)，也是最起碼的禮貌。
那是他們第一次在咖啡廳相遇，當他對蘇說這句話的時候，蘇已夢滟般注視著他，讓眼中的委屈流濫無遺，讓淚水盈盈滑落，蘇知道在這**地燭光下，她的淚水如一味感化劑，早已誘發(fā)他的憐惜，走進他心之角落的一隅。
她瘋狂地愛上他，不是因為他的容貌，不是因為他的地位，只因為他也愛看戲，也喜歡戲子那半含半露的 裙衫，嫵媚妖冶盡在其中。
他是個英俊有風度的男人，蘇喜歡看他修長的手指夾著的香煙，男人的味道在那一刻被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在蘇的眼里，他就是那迷人而又危險的罌粟，他大她一輪，都是屬狗的，盡管蘇知道他有妻兒，但還是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蘇和他的關(guān)系從朦朦朧朧到心有靈犀是在相識的一個月后。
那是在一個周末，秦來到她的住所，蘇煮了一壺咖啡，并做了一些簡單的晚餐，點上蠟燭，營造了一個浪漫又溫馨的氣氛。
秦從背后環(huán)著她的腰說：閉上眼睛，我送你一樣?xùn)|西，蘇乖乖地讓自己眼前失去光明，這時，他溫熱的唇快速地讓人不易察覺地吻過她的唇，蘇恍然睜開雙眼，這是他第一次吻她。
蘇知道這不是她所夢想的愛情，但她無能為力，愛如一根魔草，已將他們緊緊捆綁，她的淚又一次，無聲地滑落，秦沒有說話，只是從手提袋里取出一套淡粉色的裙子，當蘇提著流蘇漣漣的裙角從臥室里飄然而出，他的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然后用他溫柔靈動的手指輕輕地撫弄著她的長發(fā)，用“桃之妖”梳子將它理順，并細細綰起，他的手指不經(jīng)意地觸過她的肌膚，讓她禁不住一陣心跳。
“你知道嗎，當你第一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不經(jīng)意地低頭，黑發(fā)從額前滑落，我已愛上了你……”蘇知道，這正是她想聽到的，秦盤好長發(fā)，為她戴上耳環(huán)，又為她涂上暗紅色的口紅，濃濃的。
“來”他溫柔地扶著她，來到穿衣鏡前，“ 這不是一個活生生的唱戲女子嗎？”“不，這是奔月的嫦娥”，鏡子里，一襲粉紅色，垂至腳裸的半透明裙衫，一個盤起的斜插著鑲著水鉆和水晶的釵子將蘇的臉恰到好處地裝飾起來，柔和她分明的棱角，口紅畫的恰到好處，雖濃但不妖，他拿起眉筆為蘇畫出與她臉型相匹配的眉型，讓蘇想起古時女子青黛點眉的妝容。“‘晚來翠眉宮樣，巧把遠山學(xué)’，不知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遠山黛。”她幽幽地想。
“畫眉深淺入時不？”他問，蘇鉆在他的懷中久久不語。
那一夜，圓了蘇多年的夢，那一次，讓蘇活脫脫地做了一回戲子，蘇拿著月白色的絲巾做水袖，舞動著，唱起了婉囀的《天仙配》，“樹上的女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待笑顏……”唱著唱著，秦又一次環(huán)著她的腰，夢囈般地說：真希望永遠這樣下去，永遠這樣下去多好。
蘇打了一個激靈，直覺告訴她，幸福來臨的同時，悲劇也登上了舞臺，他是尊重她的，他們相處的時候，他只是緊緊地抱著她，生怕她受到一丁點兒傷害。
那晚，他吻了她之后，就離開了，留給她一身的環(huán)佩叮咚。那夜蘇失眠了。
秦愛喝魚湯，在他來這前，蘇都要煲好湯等他，等他來品嘗，其實，蘇討厭聞油煙味，一點也不愛做飯，但為了秦，卻天天下廚，只因為聽人說過：想拴住愛人的心，就得先養(yǎng)住他的胃。
一天，他買來一對藍色的咖啡杯，上面繪著小狗啃骨頭的圖案，蘇欣喜若泣，隨口唱來：我是一只小小狗，你是我骨頭……，唱著唱著，她撲倒在床，哽咽無聲，是的，秦，我是一只小小狗，那么你什么時候才能成為我的骨頭，為什么你不肯邁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由我來完成呢？
蘇哭了許久，秦什么時候走的，她不知道，只有兩只孤伶伶的杯子告訴她，他曾來過，蘇端詳著咖啡杯，喃喃自語。蘇知道他是不會娶她的，他是她的蒹葭四月，她最終要走過，可是他卻輸不起自己的一生。
蘇又一次恍惚了，朦朧中，她看到，他的身影由近而遠，“秦，秦……”他絕絕離去，任她千呼萬喚也不回頭，“ 啪”她聽到瓷器破碎的聲音，回過神，不知什么時候，一只咖啡杯掙脫她的掌心，香消玉損，接著，她又 聽到玻璃破碎的“啪啪”聲，那是她心碎的聲音。
蘇收起另一只咖啡杯，連同那夜的旦角之夢鎖進有著檀木香味的柜子里，藏起她羞于啟齒的愛情。
蘇又一次失眠了，不知道是不是經(jīng)常喝咖啡的緣故，從那以后，蘇日復(fù)一日地失眠，而秦，她則拒絕他走進她的房間。但對他的愛，卻日益俱增。
她常在夜里，偷偷取出那只杯子喝咖啡，穿著那身環(huán)佩叮咚光著腳學(xué)唱青衣，但卻盤不起長發(fā)，畫不好妝容，她一會扮嫦娥，一會扮七仙女，但身邊卻少了吳剛和董郎，秦的電話卻在這個 午夜響 起。
“蘇，我想你。”好久了，蘇告訴自己不要接他的電話，不要再聽到他的聲音，不要再迷戀這如毒藥一樣的愛情。
可是，她無法抗拒，無法不讓自己不迷戀他喚她名字時的那種緩柔，就像青蛇一樣裊裊的鉆入她的耳內(nèi)。
她最終接起了電話。當聽到他磁性的聲音傳來，當聽到他喚她的名字，她一下子淚如雨下，無法控制。她的情感如一只青鳥再一次在這片感情的沼澤地的上空久久盤旋。
“蘇，蘇，說話，我想你，好想好想，你充斥了我大腦，我的思想，蘇，你讓我怎樣才能把你忘記？”他微微的嘆氣。
“你知道的，我做不到，我和你一樣。”蘇幽幽的說完，就掛斷電話。
蘇怕，自己會無法拒絕這個男人，她知道他是在辦公室打電話給她，她叫他來，他一定會來的，她怕打破那條界線，可是在她心里，她渴望能把一個完整的自己交給他，渴望他讓她完成一個從女孩到女人的蛻變過程。
蘇整日失眠，白天不睡，晚上不睡，身上還出了很多像米粒大小一樣的丘疹，奇癢難奈。醫(yī)生檢查說是神經(jīng)性皮炎，是壓力太大、精神緊張造成的，她知道是這種見不得光的感情造成的，可以她也需要休息，需要放松，所在的單位似乎也不適合她，如何處好人際關(guān)系對蘇來說是一個莫大的難題，她永遠是異類，無法融入其中。于是，她辭職了，整日無所事事，但卻堅持天天煲魚湯，可永遠都不嘗一口，放涼后統(tǒng)統(tǒng)倒掉，她怕想起秦，怕想起他喝魚湯時，滿臉的幸福，但冥冥之中，她在等他，等他對她說：做我的新娘吧！
她想起賣魚的男子說的話：你老公可真幸福，能天天喝魚湯，你煲的魚湯一定很好喝，蘇微微一笑，卻又觸動內(nèi)心的痛，匆匆付錢就走。
秦在一個午后來敲門說：他真的愛她，但卻不能娶她，因為他放不下自己的女兒，“你放不下的恐怕是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吧！”蘇隔著門對他說，聲音灰暗而輕飄，像斷斷續(xù)續(xù)地塵灰吊子。
他走了，聽著他下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蘇躲在天藍色的繡著百合花圖案的落地窗簾后，看他高大挺拔的身子鉆進那輛黑色奔馳，悄無聲息地離開，淚如滂沱，蘇多么希望他能回頭看一眼，那怕只一眼，就能化解她內(nèi)心的痛。
蘇在第二天逃也似的離開這座城市，坐上火車，來到西安，在朋友那兒住上幾天，品嘗著西安的小吃，爬上城墻，眺望遠方，在鐘樓前想賈平凹寫的《廢都》，想男主人公莊之諜和女主人公在這個城市里的發(fā)生的風花雪月。
從西安回來，蘇又回到屬于自己的生活中去，無路可逃了，朋友那兒不能長住，這個城市又把她撞的頭破血流，她的精神即將崩潰，她需要到另一個地方去生存。
于是她選擇逃亡，拿著積攢下來的錢到一所大學(xué)，學(xué)習(xí)中文，想用文學(xué)的純美來治療傷口，但每次從夢中醒來，在五分神智流連在迷離的夢境中，秦的面容又 一次幡然而來，蘇又回到對過去生活的回憶中，又一次渴望做一次戲子，戴一身環(huán)佩叮咚在戲臺上咿咿呀囈地唱個不停。
一日，和同學(xué)逛步行街，幾位小販在門前用嘶啞的聲音長吼：15、15往回走，往里看，最便宜，最實惠，賠干賠凈賠他媽。
蘇想：這才是生活，市井小民的形象被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在這個地方，你想怎樣活就怎樣活，拋開虛偽、功利、，自私，斤斤計較你想怎樣表現(xiàn)就怎樣表現(xiàn)，不管別人怎么看，只要活的輕松就好。
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蘇也想讓那一段美麗的情感逝去，變成一壇死灰，讓她焚燒，從幻想中走向現(xiàn)實，接近明媚的陽光生活，讓長發(fā)在清新的風中舞動歡暢。可是她做不到，因為無法忘記，因為她一汪的深情。
二年后，她再次回到這座城市，只因為這座城市有秦留下的生活氣息，她知道他在，就是一種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