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晚會終于正式舉辦了，地點在云大禮堂。
    雖然下午已經彩排了好幾遍，洛婭還是惴惴不安。
    “臉上不大舒服，眨眼的時候總感覺好沉重。”洛婭幾乎沒有化過妝，更不要說這么濃重的舞臺妝，“而且我臉上的粉會不會太厚了？看起來很假。”
    “可能你不適應戴假睫毛吧。你不去動它就行，沒關系的。”周琪琪的舞臺經驗相當豐富，解釋說，“臉上肯定不能像日常妝那么輕薄啦，臺下看沒有你自己看這么夸張的！要是不畫這么重，臺下連你五官都不一定能看清呢！”
    “哦。”洛婭也沒心思管妝面了，在心中默背了幾遍歌詞，生怕上臺忘詞。
    一邊的周琪琪剛剛安慰過洛婭，自己卻緊張地問沈雨嘉，“你看我這妝沒什么問題吧？整體造型怎么樣？”
    “你放心，沒問題。”沈雨嘉“很懂”地說，“林朗肯定會覺得你美美的。”
    “就是！”周琪琪給自己打氣，“我可是宇宙超級無敵美少女！”
    洛婭微笑，“加油。”

    開場舞結束后，舞臺熄燈，一片漆黑。
    場務將鋼琴推上臺，蘇靖調整好坐姿后，一柱冷光豎直打下來。
    洛婭深吸一口氣——開始了。
    鋼琴聲響起，凈如流泉。
    待沈、周兩部分結束，洛婭身著淺藍色禮服緩步上臺。追光燈將她的膚色打得雪白而剔透。
      “還沒好好地感受
        雪花綻放的氣候
        我們一起顫抖
        會更明白 什么是溫柔
        還沒跟你牽著手
        走過荒蕪的沙丘
        可能從此以后 學會珍惜
        天長和地久”（注*）
    洛婭微低著頭，有些膽怯的模樣。
      “有時候 有時候
        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
        相聚離開 都有時候
        沒有什么會永垂不朽
        可是我 有時候
        寧愿選擇留戀不放手
        等到風景都看透
        也許你會陪我 看細水長流”（注*）
    琴聲聽似甜蜜溫柔，卻也掩藏不住苦澀之意。
    隱約看見洛婭眼神流露出期待，久久望向前方，林朗忍不住順著她的目光往后看——除了禮堂光禿禿的墻壁，什么也沒有。
    林朗一陣揪心，只覺得洛婭那瘦小的身軀隨時可能倒下，而他卻只能在臺下遠遠看著。

    晚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林朗在禮堂外等了快半小時，終于看見三人的身影。
    “后臺沒空調，還穿著禮服，凍死我啦！”周琪琪率先嚷嚷起來。
    沈雨嘉笑道，“你在后臺一直那么手舞足蹈的，還會冷？”
    “喂！別說了啊。”周琪琪生怕沈雨嘉再說出些什么。
    沈雨嘉沖她一笑，轉而對洛婭說道，“洛婭你真挺棒的，你說你是第一次登臺表演吧？還能穩得住場，很不容易。”
    洛婭一被人夸獎，表情就變得不大自然，“其實剛開始我整個身體都僵了，不像你們……”
    不知是誰的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洛婭。
    “喂？”沈雨嘉接起電話，“嗯，知道了，我們馬上就去。”
    “有什么事嗎？”林朗奇道，“這么晚還要去哪兒？”
    “就是……有點事情，找我和洛婭去處理。”沈雨嘉朝洛婭點了點頭。
    洛婭會意，對林朗說，“嗯，我和雨嘉有點事，得先走。”
    說完，她們便和林、周兩人打了個招呼，匆忙離開了。
    林朗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問周琪琪，“她們倆有事，卻不帶你？”
    “呃……”周琪琪難得結巴，“我也不清楚啊，可能老師只喊了她們倆吧。”
    “是這樣嗎？”林朗還是有些疑惑。
    “……”
    兩個平時最能說會道的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那個……”最終周琪琪還是開口了，“其實我有話想跟你說。”
    以前她看小說和電視劇時，總是不明白為何女主角在告白前總是左一句右一句地鋪墊。什么“有話跟你說”、“想告訴你一件事”之類的，在她看來都完全沒必要，簡直就是拖劇情嘛。可真到了這一天，她忽然明白了話到嘴邊說不出口的感覺。
    “啊？”
    看到林朗的表情，周琪琪又擔心林朗一瞬間反應過來，于是“先下手為強”，一鼓作氣說：“林朗，我注意你挺久了。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動心了，后來和你相處中越來越喜歡你。”
    周琪琪的語速極快，生怕自己說慢了就說不下去了。
    林朗整個人都呆滯住了。他第一次聽到女生這樣當面而且直白地向他告白。
    見林朗沒有打斷自己，周琪琪放輕松了一些，徐徐說道，“一開始我只是對你有些感興趣，覺得你挺有趣的，經常忍不住和你斗嘴。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歡。可后來，就是前些日子，我無意間看見你抱著洛婭走了一段路。雖然事后得知是因為她腳崴了，可我還是很難受。雨嘉告訴我，我這就是在吃醋。”
    周琪琪又偷瞄了一眼林朗，說，“從小父母就告訴我，見到喜歡的或者想要的，就要努力去爭取，才不會錯過，才不會后悔。所以……”
    林朗一時間還難以接受會這樣講話的周琪琪，急忙在她說完之前打斷她，硬生生擠出笑容說，“是不是你們三個搞了什么惡作劇？逗我玩呢？”
    “不是啊！”周琪琪睜大了眼，“你怎么會這么想！”她覺得也許是自己表達得不夠清晰，才讓林朗誤解，于是直截了當地說，“林朗，我想告訴你的就是——我喜歡你！”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不一會兒，林朗輕聲對周琪琪說，“我送你回宿舍吧。”便開始慢步向前走。
    周琪琪見林朗完全不提剛才的事，只是默默向前走，心里開始胡思亂想：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是接受？還是直接無視掉了？
    她越想越著急，覺得自己必須問出個明確答案，“喂！林朗！我想說的都說完了，你給點反應啊！”
    林朗故作不解，“啊？什么反應？”
    “我說我喜歡你！你總該有點反應吧？”周琪琪焦急起來，“你給個準話，你喜不喜歡我？”又意識到自己這樣氣勢太兇，又改口說，“你不喜歡我，我們也可以慢慢發展嘛。”之前沈雨嘉曾告訴她，一般情況下，男生都不會拒絕送上門的——除非你太丑。
    走了幾分鐘，林朗依舊沒有反應。周琪琪徹底抓狂了，“你說句話啊，平常你話那么多的……你告訴我，我喜歡你，你接不接受我？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林朗回過頭，第一次仔細地看周琪琪的臉。
    周琪琪長得不算漂亮，但非常神氣，眼睛不大卻很明亮。她的表情是執著而倔強的。和洛婭內斂的倔強所不同的是，周琪琪有一種無所畏懼的自信。
    這樣好的女孩……是該說清楚。
    林朗微微嘆了口氣，“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周琪琪聽到之后不僅沒有絕望，竟然還勸說起了林朗，“你是不是嫌我不夠漂亮？沒事啊，人說‘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我保證自己會越來越美，絕不給你丟臉！”
    “……對不起。”林朗依舊是這三個字。
    “你先答應我，然后我們慢慢培養感情，肯定有一天你會愛上我的！”周琪琪仍不死心。
    “我有喜歡的人了。”林朗拿出了男生拒絕女生的殺手锏。
    “誰？！”聽到這話，周琪琪心里虛了。
    “說了你也不知道。”林朗以為說了這句話，周琪琪便不會再糾纏，卻不知道自己這樣敷衍的語氣是逃不過任何一個女生的耳朵的。
    “你說呀！我去學習學習，沒準兒你明天就喜歡我了呢！”
    “……”
    見林朗一直這副模樣，即使是周琪琪這樣的人，心也冷了不少。
    她不再能藏起自己受傷的心。隔了一會兒，她問，“你是不是喜歡洛婭？”
    “啊？”林朗想都不想就答，“怎么可能？！”
    周琪琪見林朗這樣的反應，心里稍稍踏實了點，可依然把自己想到的說了出來：“畢竟是洛婭先認識你的，你和她親近些也正常。可是后來一些事情，總感覺你是為了她而做的。比方說，在川菜館，你說要吃清淡的，后來我才知道洛婭不太能吃辣。回想起第一次在食堂見到你，你給她打的菜也都是她愛吃的……最重要的是——”頓了頓，她說道，“有次排練，我們提到洛婭是因為聽了蘇靖的話才用了微信，當時你看蘇靖的眼神，挺有敵意的。”
    “有嗎？”他是比較照顧洛婭，很為她考慮，但林朗自己都不知道他曾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看蘇靖，“你看錯了吧？我對蘇靖能有什么敵意。”
    不知怎的，在提到“蘇靖”這兩個字時，林朗的心里感覺有個疙瘩。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周琪琪搖搖頭，“算啦，我知道你不肯接受我。”
    林朗不大適應一個平時那么活潑開朗的女生變成這個樣子，安慰道，“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你喜歡也喜歡你的。我不喜歡你還接受你，那才是真的耽誤你呢。”
    “林朗。”周琪琪抬起頭看著他，“你不知道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喜歡你嗎？”
    “別……大姐，你喜歡我什么我改還不行么。”
    “誰是大姐？！”周琪琪對著林朗一陣猛錘。
    “我錯了我錯了！”林朗求饒，“小妹，你是小妹！”
    “這還差不多。”

    唉，人家不肯接受，那做朋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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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摘自王菲《紅豆》歌詞，林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