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路心悠不死心，用期待的眼神望著林溪。

    他到底還是搖了搖頭，雙手一攤，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路心悠只好作罷，嘟了嘟嘴表示不滿。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鎖定在剛剛拿進來的塑料袋上。

    “對了，你不是不愛吃芒果的嗎？”路心悠指著那袋芒果，滿臉不解地問道。

    “怎么你們都這么說？”林溪依舊不以為然，順手拿過一個芒果剝了起來，咬下一口，露出滿足的神態(tài)。

    “以前你可從來沒吃過。”路心悠眉毛一挑，盯著林溪，活脫脫一副偵探的模樣。

    林洲被她盯得心里有些發(fā)毛，把剩下半個芒果放到了床柜上：

    “行了行了，我不吃了。”他開始傲嬌起來。

    “喲喲，還耍脾氣呢，你想吃就吃唄，我又沒不讓你吃，我只是覺得好奇，失憶還能改變一個人的口味？”路心悠其實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只當他是口味突然變了呢，或許想嘗嘗鮮。

    兩個人就這么和睦地待在了病房里，期間，宋佩蘭偷偷地看了他們一眼，相處還算融洽，至少沒有特別尷尬，于是她也就沒進去，希望路心悠能夠多幫助林洲找回來一些記憶，這樣宋佩蘭也能開心一點。

    窗外的天藍得格外耀眼，可此時此刻的林洲，卻無心欣賞。

    因為上次跟著林溪來過他的中學，所以今天也算輕車熟路，不過，他不敢掉以輕心，前面那個身影，他雖憎惡已久，但是沒有弄清楚此人的脾氣秉性之前，林洲不會輕舉妄動，萬一被發(fā)現了端倪，那事情就會變得更麻煩了。

    他想為弟弟出氣，不過不急在這一時。

    林洲跟余濤之間保持了大概五十米的距離，校園還算開闊，所以林洲的跟蹤絲毫沒有引起余濤的注意，他依舊大搖大擺地叼著煙，拎著書包，完全不像個學生的樣子，或許在余濤眼里，學校就是他娛樂的場所，他以欺負同學為樂，以橫行霸道為樂，不過才十七歲的孩子，心理已經極度扭曲了。他分不清真善美，因為他自己就是假惡丑的化身，他雖可惡，但也可憐，僅僅依靠壓榨別人獲取的快樂，能夠支撐他一輩子嗎，等哪天幡然醒悟過來，還有后悔的機會嗎？因為小小年紀已經成了惡人，所以根本不會考慮那么多，既沒有人關心他的現狀，也沒有人在乎他的將來，就這樣一個人暗自頹廢著，終究變成了社會的一顆隱藏毒瘤，隨時等待生根發(fā)芽，這不僅是他父母的可悲，更是他生而為人的不負責。

    余濤進了教室，第一件事當然是看看那個倒霉蛋有沒有來。

    嗯？很奇怪，都已經這個點了，林溪居然還沒來，這小子今天什么情況，莫不是怕他怕得都不敢來上學了？他走到孟巖旁邊，踢了一下桌子，還在半夢半醒的孟巖有點惱火，因為背對著余濤，所以他誤以為是林溪，還在想這小子今天是不是抽風了，竟然敢踹他桌子，滿臉怒氣起身的瞬間，秒慫了，原來是余濤。

    “喂，林溪怎么沒來？”

    “我……我不知道啊……”孟巖瞬間擺出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跟在林溪面前耍威風時完全是兩個樣，雖說他懼怕余濤，可內心卻又忍不住地偷偷罵他，真會狐假虎威。

    “你是他同桌你會不知道？”余濤瞬間放大了音量，正在晨讀的同學紛紛往那個方向看去，孟巖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窘迫的神經刺激著大腦，那一刻，他拳頭緊緊攥著，只覺得無地自容，為什么余濤要這樣當眾給他難堪，他這會兒有點體會到林溪每天被余濤欺壓的感受了，他甚至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難以想象林溪這么久以來是如何存活的，一下子被這么多雙眼睛注視著，這滋味著實不好受。

    見孟巖遲遲不開口，余濤望了一下周圍：

    “看什么看，讀你們的破書去！”班上同學紛紛把頭轉了回去，沒人敢吭聲，繼續(xù)裝作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的樣子。

    “行了，趕緊說，別考驗我的耐心。”余濤俯下身來，嘴幾乎要貼著孟巖的耳朵。

    “我……”，孟巖支支吾吾，臉燒得燙紅，“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兒啊……”憋了半天，孟巖還是這句回答，因為他確實不知道。

    “媽的。”余濤見問不出什么來，飆了一句臟話后走開了。

    孟巖那顆懸在嗓子眼里的心終于咽了下去。而這一切，全部被躲在教室后門外的林洲看見了，原來弟弟一天的生活，就是從被打壓開始的，他也難以想象，一大早來就被人這樣欺負，這么多天，他是怎樣熬過來的，沒有尋求同學的幫助或是告知班主任嗎？不過林洲今天來學校的目的，就是要摸清余濤這個人，知其弱才能對癥下藥。

    “叮鈴鈴——”余濤還沒走到座位上，下課鈴就響了，林洲一驚，心想不好，得趕緊找個地方躲一下，不然被林溪他們班同學發(fā)現可就前功盡棄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林洲快步移動到樓梯下后，余濤就叼著根煙從教室后門晃了出來，這回他的身后沒有小弟，可能是因為林溪不在，他覺得有些無聊，自己獨自一人朝天空吐著煙圈，突然，后腦勺挨了一巴掌。

    “教學樓里不要抽煙，要抽去外邊抽去！”班主任徐老師厭惡地看著余濤，盡管知道這孩子叔叔的勢力不小，但徐老師也是個一身正氣的主兒，別的老師不敢也不想管的學生，她就是要管，從來沒有放棄過。

    余濤剛要發(fā)火，猙獰的表情已經擺好，準備回過頭去就是一拳，前后不過三秒，當他看到班主任的臉時，瞬間又切換為嬉皮笑臉模式，要說余濤這個人臉皮不是一般的厚，聽到班主任的訓斥后，在他耳朵里，跟唐僧念經沒什么兩樣，這些話他天天能聽到，他會改嗎？顯而易見不會。

    他深吸一口，煙霧緩緩吐出，接著，他把煙頭朝外瀟灑一擲，落入了還沾著露水的草地里，全程沒說一句話，眼里滿是輕蔑與不屑。

    徐老師又急又怒，氣得跺腳，她甚至覺得自己被一個學生侮辱了，這樣當面給她難堪的學生，也是她從業(yè)這么多年以來遇到的第一個，真是叫人頭疼。

    余濤心滿意足地抽完煙，大搖大擺地回到教室，只剩徐老師一個人在走廊上凌亂。罷了罷了，以后總有法子能治他，因為趕著去別的班級上課，徐老師也不再和余濤周旋，氣沖沖地走了，高跟鞋在走廊上蹬蹬作響。

    教室后門外的墻壁后面，有一雙同樣兇惡的目光緊緊盯著剛才發(fā)生的這一切，余濤這個刺頭，確實不好對付，連老師都全然不放在眼里，看來為弟弟報仇，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林溪慢慢悠悠地吃著芒果，路心悠就這么在一旁看著他，隱隱約約，她覺得眼前這個人好像有點陌生，林洲吃東西都是大快朵頤，很少會這樣斯斯文文地吃，何況，手里拿著的居然是芒果，路心悠看得出了神，但就是說不出哪里奇怪。

    “你一直盯著我干嘛？”林溪有些不自在，終于向路心悠發(fā)問了。

    “因為你好看啊。”路心悠打趣道。

    “承蒙夸獎，不過你還是看別的地方吧，你這么老盯著我讓我有點害怕。”

    “怕什么？難道我會把你吃了不成？”

    “那個……我知道我們倆之前關系很好，可我，這不是還沒想起來嘛，總要給我點適應的時間吧，好歹你也是個女生，跟我這么親密……不合適吧？”

    路心悠聽到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天吶，這還是林洲嗎，從他嘴里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認真的嗎，以前摟著我一起去小賣店的時候怎么不這樣說？”路心悠故意刺激他，看他還會如何接招。

    只見林溪的雙眼逐漸放大，手里的芒果也差點滑了出去。

    “我……我摟著你？？”林溪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他是這樣的人嗎？

    “是啊，班上的人都以為我跟你是一對兒呢！”路心悠繼續(xù)不假思索地開著玩笑，她只是想盡快讓林洲的腦袋里浮現出過往的一些畫面。

    “停停停，打住，打住。”看著路心悠笑靨如花，他的心跳竟然開始偷偷地加速，不得不說，眼前這個女孩子，真的很有魅力呢。

    林溪不再直視路心悠，他現在的臉，有點火燒的感覺。

    “小洲，心悠，你們倆聊得怎么樣了？”宋佩蘭進了房間。

    “阿姨，沒什么用，林洲他還是什么也沒想起來，我已經很努力在跟他講我們以前的事了。”路心悠嘆了口氣，向宋佩蘭匯報道。

    “嗯，有勞你了心悠，小洲的記憶恢復，肯定需要漫長的時間，我們還是慢慢來吧。”

    路心悠點了點頭，再次轉身盯著林溪看。

    視線對焦，奇怪，那雙眼眸分明就是從未見過的樣子，難道他不是林洲嗎？路心悠使勁擠了擠眼，再次望向他時，他又安逸地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