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滿城風絮

    第四節：

    比起以往的“妖艷”、“妖冶”，此時坐在林語柔病榻前的杜若應該可以用“清冷”二字來形容。

    杜若也不是空手來的，手里拎著一個果籃，懷里抱著一束鮮花。

    藏青色的及膝呢子大衣，灰色的圍巾上追著根根分明的流蘇，黑色的細跟長筒靴，妝容比以前淡了不少，香水味也比以前淡了不少，兩束黑長直的秀發用一枚精致的紫色水晶發卡挽起。這樣的杜若，讓林語柔覺得有點別扭。

    “語柔。”林語柔做夢不會想到，曾經那么討厭自己的一個人有朝一日會以這樣的態度與自己對話。或許是因為，虧欠？

    “好久不見。”林語柔雖然面色憔悴，但是還是極力擠出一抹微笑，待客之道。“這么唐突的把你約到這兒，真的很過意不去。”

    這么唐突的約你見面，是因為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確認，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答案。

    林語柔盡量跟杜若心平氣和的對話：“杜若，有件事，我想問清楚。”

    林語柔這么鄭重其事的開口，杜若覺得，肯定是跟陸梓煜有關。凝視著林語柔的雙眼，試圖著讀懂她的意思。

    “你說。”

    “杜若，當年的照片，是假的，對嗎？”話音剛落，林語柔從病床的枕頭下抽出一個信封，遞到了杜若的面前。

    杜若接過信封，卻沒有絲毫要打開的意思，她當然知道里面是什么。

    見杜若也不開口，林語柔繼續追問：“那張產檢單，也是假的，是嗎？”

    杜若的目光隱約有些閃躲，實在是禁不住林語柔的詢問，微微點了點頭。緩緩地抬起頭：“所以……你可以原諒我嗎？”

    “為什么?”這種沒腦子的問題林語柔還是選擇再問一次。為什么，肯定是因為杜若也喜歡陸梓煜啊，因為杜若也想得到陸梓煜啊，因為杜若看不慣陸梓煜對于林語柔的從一而終 啊。

    “語柔，原因很簡單，我愛陸梓煜，很愛很愛，我對陸梓煜的愛并不比你少。可是我一直很清楚，陸梓煜愛的人從來都只有你一個。所以這么多年了，你不在的時光里，我一直在說服自己放手，放過他，也放過我自己。”漸漸地，杜若也紅了眼眶。“語柔，當年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實在是因為太想你能夠離開陸梓煜，所以才會做出那么傻的事。語柔，對不起……”

    長長的一段話，絲毫沒有涉及到“白琛”這兩個字，那么說明杜若還沒有完全說出事情的真相。

    “杜若，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的原諒，那么你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是誰讓你那么干的。”林語柔就這么冷冷的看著杜若，清冷的目光，沒有太多的感**彩。

    杜若被林語柔這么一問，反而是脊背發涼，難道，林語柔已經知道了始作俑者是白琛了嗎？

    “語柔……都是……我自己……”杜若吞吞吐吐，可是林語柔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杜若是如何被白琛利用上的，上了白琛的鉤。

    “是白琛吧。”

    想來，林語柔已經全部都知道了。

    “語柔？”白琛這種事兒都已經跟林語柔坦白了嗎？什么情況？

    “因為你和白琛，我跟陸梓煜錯過了整整6年。或者，我們還要繼續錯過下去。”我們錯過了6年的漫漫歲月，恨了對方足足6年多，只是因為你跟白琛。

    “當年，白琛確實找到了我，他跟我講，只要我這么做了，就可以成全我們四個人，不用再繼續這樣糾纏下去……”一想到可以跟陸梓煜長相廝守，杜若就一時被沖昏了頭腦。

    “照片和產檢單，都是他幫你準備的嗎？”

    杜若沒有開口，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帶著歉意。

    事情發展到這里，誤會基本上已經解釋的差不多了。當年，是白琛和杜若一心想拆散林語柔和陸梓煜，最心狠手辣的還是白琛，白琛很聰明，他知道一個巴掌拍不響，所以及時地利用了杜若這個魚餌。戀愛中的女人智商基本上為零，杜若肯定會選擇乖乖就范，這是毋庸置疑的。

    白琛覺得，事后自會風平浪靜，頂多林語柔和陸梓煜兩個人各自難過一段時間，終究會好起來的。此后，自己就可以跟心愛的女人相守到白頭。白琛認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林語柔遲早有一天會被自己感動。誰曾想，當所有的謎底被揭開，白琛只是感動了自己，僅此而已。

    林語柔將身體轉到另一邊，已經累到什么話都已經說不出來：“我困了，想休息一下，你先走吧。”

    很想原諒，但是不知道如何說服自己去原諒。

    “那好，語柔，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寒暄幾句，叮囑幾句，被下了逐客令的杜若不得不離開。

    轉眼，林語柔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差不多了，嚷嚷著要出院，歐陽萌萌的意思是再靜養幾天，奈何林語柔說自己還有很多重要的事兒要干。

    來到監獄，冰冷的建筑，冰冷的空氣，面無表情的看守員。白琛瘦了，下巴處的點點胡渣顯得格外醒目，棱角分明，在這種環境下出現，難免顯得有些凄涼。

    看見林語柔，白琛明顯情緒波動很大，近來朝思暮想，輾轉反側。

    隔著玻璃，白琛蹦出來第一句話：“紅豆呢？怎么沒來？”白琛很想念林語柔，同時，也很想念紅豆。

    “啊，紅豆被我哥帶出去玩了。你，還好嗎？”

    聽見林語柔這么關心自己，白琛喜出望外，覺得林語柔的態度終于有所好轉：“語柔，你別擔心，我的律師正在跟對方爭取私下協商解決，很快就能出去的。”

    “當年的事，我已經都知道了。”白琛的話音剛落，林語柔的這句話就已經冒了出來。他們倆心照不宣，林語柔自認為說到這里就已經足夠了。

    “語柔，原諒我，好不好？”近來，林語柔已經聽夠了“原諒”這兩個字，白琛想要獲得原諒，陸梓煜想要獲得原諒，杜若想要獲得原諒，她林語柔又不是圣人，憑什么要無條件的原諒那么多有愧于自己的人？那些人在傷害她的時候有過一丁點考慮她的感受嗎？沒有，從來都沒有。所以，林語柔就活該被欺負嗎？

    不想再原諒了，一點都不想。你的陰謀詭計破壞了本該屬于我的穩穩地幸福，讓我跟陸梓煜反目成仇，差一點老死不相往來。

    原本就不是因為“愛”才結婚的，當初點頭答應，一半是因為紅豆，一半是因為感激。后來，點點滴滴的相伴，無微不至的關心，體貼入微的關愛讓林語柔痛定思痛，決心好好地補償白琛。誰曾想，在屬于他們的寶寶降臨到這個人世的時候，林語柔知道了……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這是林語柔跟白琛舉辦婚禮時，白琛對林語柔許下的誓言，白琛可以做到，但是林語柔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做不到了。

    林語柔決定離婚。

    可能在任何一個人看來，林語柔字丈夫蹲監獄的時候提出離婚這樣的要求，實在是乘人之危，或者，實在是無情無義吧。

    捫心自問，這么多年，白琛一直善待自己，也善待紅豆。所以，哪怕是作為報答，林語柔一定會盡全力救出白琛。但是，救出來的時候，也是他們之間的情誼完完全全走到盡頭的時候。

    “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多保重。”留給白琛的，是林語柔頭也不回的身影。

    最終還是憋住了“離婚”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