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汽車，便有穿黑呢制服西裝滿面含笑迎上前來，沖著他們彎腰致意，秦風揚漫不經心遞過小費給他，然后便順著他引領來到儲衣室門邊。“我在廳入口等你。”他淡淡說著。

    李言蹊也不多說什么，應一聲便轉身往女儲衣室走去，早有人等在一邊掀開帷幔。李言蹊將衣扣解開，輕輕一掀，便有人恭順等在一旁，服侍著她輕輕脫下，然后將那衣服小心整理好掛在衣架上去。她放眼看去，只見琳瑯滿目衣帽，爭妍奪艷，想來舞會里情形一定熱鬧非凡。

    禮查飯店孔雀廳門前，秦風揚正和旁人談笑風生，見到她過來，笑著迎上去。“小丫頭，真看不出來呀，你要天天這樣打扮，我一定會愛上你。”他一面上上下下打量著李言蹊，一面笑著沒個正經。縱然見慣風月，秦風揚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女孩，確是美麗非凡，他自然知道她很漂亮，可平日里見她，那份美麗當中總是脫不青澀，現如今這樣一用心打扮，明艷當中透著清，嬌柔之下平添嫵媚，比交際場上女少幾分風塵多幾分純真，比一般世家小姐又少幾分忸怩多幾分大方，實在是讓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少女身姿在鵝黃色跳舞衣包裹下曼妙輕盈，即便是站在艷光四射的各個小姐身邊，竟然也絲毫不遜色，引得不少人頻頻注目。李言蹊雖然察覺到，卻也落落方，她自小便出色，所以對旁人眼光能處之泰然，只是沒有竟然會聽到秦風揚這樣一句，茶點沒噎道，于是沒好氣開口道：“我可不是你今天晚上女伴，這些惡心人話可以省著點兒說。”

    一路進金碧輝煌孔雀廳，里面早是一派衣香鬢影，歌舞升平之景。好不容易在人群當中找到派克夫人，她見到李言蹊非常高興，奈何她自己是今晚主角，有太多人情需要周旋，于是只再三叮囑讓她好好玩，盡情享受，便又隨著丈夫去應酬另外人。恰此時，西洋樂隊奏一直舞曲，他們周圍人便都鼓動著讓秦風揚一展身手，于是秦風揚笑一笑，攬一名女子的腰便要下舞場，一面又對李言蹊回頭交代，“小丫頭，你自個兒找找樂，不要亂跑，少帥一會兒就來。”

    李言蹊只是笑一笑，對于自己要做壁花小姐這件事絲毫不在意。不斷有人上前來找她搭訕，她也只是敷衍兩句，并不肯真正搭理，后來煩，索性端杯葡萄酒走到角落陰影處站住，去看孔雀廳美侖美奐彩色鑲嵌玻璃和漢白玉羅馬立柱上精致浮雕。她靜坐在陽臺邊緊鎖著眉頭，手指不由自主地點著窗臺心事重重。她想起之前的任務，這幾天也接觸到了陸胤塵的事，正考慮著應該怎么做，突然一道聲音把她嚇了一跳。

    “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拉回出神的思緒，李言蹊暗惱自己的大意，回頭一看是陸胤塵，不知他何時走到自己跟前的，“你什么時候來的？”對著他微微一笑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有點時間了，老遠就看到有一個大美女站在窗邊發呆，怎么？才不見一會兒，就在偷偷想我嗎？”陸胤塵雙手負在身后，打趣道。

    “少來！別自戀，誰想你了。”李言蹊嗤之以鼻的切了一聲。

    “風揚呢？怎么就你一個人在這里。”陸胤塵十分不滿，他可是看到很多人邀請她跳舞的。

    “他自個兒玩去了，我嫌吵，便躲這里了。”李言蹊聳了聳肩，不在意。

    “那不如我們到外面走走？”

    “可以嗎？”說完李言蹊眼睛都亮起來了，天知道這里有多無聊。

    “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不喜歡這種場合嘛！該干的事我們都干完了，走吧！”說完不顧她的反應直接摟著她的腰往外走去。

    走出禮查飯店，撲面而來冷風一吹，她激靈靈打個寒顫，渾渾噩噩頭腦仿佛有些清明過來。她意識到自己沒有穿衣，還沒來得及再折轉回去拿，便有一件外套披在自己身上，于是倆人便慢慢沿著街邊走上外白渡橋，看蘇州河面，景色優美，一輪玉盤皎潔生輝，卻終也不過是水中之月，觸手即碎。

    陸胤塵看著眼前這個女孩，一襲鵝黃色裙子的女孩，站在外白渡橋上，對著一輪水月，微微出神。有夜風吹起她長發，露出頸項間柔和優美弧度，她耳上翡翠晶瑩搖曳，而她裙裾，在月色中飛舞，仿若誤入凡塵精靈。

    這個時候舞會開場半，外白渡橋上冷冷清清，連行人都沒有一個。他本還有事要做，此行又不便公開，于是也只是打算在中途過來與派克夫婦打個照面便離開。卻沒有想到看見她在舞會無聊的樣子，便鬼迷心竅的帶她出來透透氣，說白了，自己當真是見不得她一點的不開心，他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感到無奈。

    “言蹊。”看到她總感覺她不屬于自己一般，他忍不住就想叫叫她。

    李言蹊聽見他喚她的聲音，回過頭去。月色之下，男人身姿筆挺，輪廓如刀刻一般深邃。

    她對著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像是想要逃避什么一樣，“請我跳一支舞好不好？”

    陸胤塵略感訝異，“這里？”

    “雖然沒有音樂，可是你聽，”她一雙眼睛就那樣看著他，仿若籠著霧氣，而那霧氣當中，卻藏著怎么也抹不去哀傷，而她還在對他微笑，她說，“你聽，風聲這么美。”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閉上眼睛，仍能這個夜晚，蘇州河上，星夜之下，他與她在月光里，而她，在他懷中，共舞，風聲為伴。

    雨夜濛濛，心事重重。舉杯對明月，明月濛濛。淚眼問花、花不語，苦情相思比酒濃。

    民國虹橋機場。派克夫人握著李言蹊的手依依不舍。

    “言蹊，你還要來法國，或者英國嗎？要來找我一定。”經過這幾天相處，李言蹊也是真心喜歡這位夫人，連忙笑著點頭應道：“以后有機會我去法國，要是您那個時候也在巴黎，我一定會來拜訪您。”

    派克夫人聞言很是開心，“太好了，你來，我就過巴黎，專程看你。”她一面說著，一面又看看站在李言蹊身邊陸胤塵，由衷笑著對兩人開口道：“這些天，我非常感謝你們，我很愉，因為你們，非常美好，這一次中國之行，我等著你們來巴黎，來英國。”

    李言蹊亦是笑道:“這幾天和您在一塊，我們也感到很愉快。”

    告別了派克夫婦，她隨陸胤塵一同前往浦灘飯店，“好久沒見念初了，她的傷不知好點沒有，她可能快要怪死我了，這么久不去看她。”

    “沒事，有錦年照顧著，你不去她還開心呢，誰都不喜歡電燈泡。明天再過去吧，這段時間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陸胤塵想起昨日見到的倆人，不禁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