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葵的演說，韓娜娜自慚形穢，那位鎮干部代表也不得不服。此亊就這樣報上級備案，倒也沒再為難，算是順應民心。

    在社會進步中，政府，究竟應該起什么作用？

    向葵這下騰出精力，按農村風俗圍定（定親）了。布匹蠟燭妝品，擺禮磕頭改口。另加紅包現金一萬八千元。小天山青年男女趁勢湊熱鬧。

    孔桃桃這天心安理得，不與向葵照面，只顧幫廚。一頓飯后，眾皆散。

    孔桃桃再回學校時，見了向葵給了一個含羞的笑。一切盡在一笑中，何必多言？

    有一天傍晚，向葵從工地回來，累呼呼地，孔桃桃叫住他：“向葵，洗臉吧，水已倒好了。”向葵故意雙手抱拳：“多謝夫人！”未進家門進了學校門。孔桃桃抿笑一下，說：“早著呢！”

    向葵順口就問：“桃桃，那你覺得我們什么時候可以拜天地？”

    “再等三年，核桃第一次結果時。”她低著頭掩飾臉紅，卻早已成竹在胸。

    “那時我們也結果？好哇！”這兩全其美，一浪漫，二免生育拖累，趁這三年先干亊業，那時有成。二人心心相印。

    “只是……”孔桃桃依然低著頭，聲音卻更小，“讓你久等了。你如耐不住，可以……可以來……”她委婉地下達了批示。

    向葵突然襲擊，掂腳啵了個十環，孔桃桃本就不設防，順從了，然后像任何女孩子一樣：“討厭！”卻口是心非。“趕快洗你臭臉臭嘴，我回家了。”聲音卻溫情脈脈。

    第二年春，向葵摸索著干，指揮擴大了十五畝薄殼核桃，并對新舊核桃幼樹澆肥，不用化肥配方，用農家肥、火灰肥配方，松土。這無奈需要大量人工勞力。冬天用生石灰加石硫合劑加水加鹽配方刷白樹干以保護并剪枝。

    “李桂陽！李桂陽……”傳說中的陽雀叫了，叫聲一聲比一聲切。還有那重現的黃鶯不亦樂乎！

    今年擴種了十五畝燕麥、集體種六十畝旱稻。向葵沒把自已當村官，依然一技術員，從拌種下地到管理更科學化，擔心的燕麥黑穗病沒能出現，殺蟲防護盡量避免含激素等弊大農藥，辦法是鉆研資料并減量使用。

    這一年風調雨順，只有兩次冰雹，損害不大。核桃林冬天凍傷輕危，向葵也別出心裁地對防寒能力較弱的命令進行加防寒衣——燕麥草包裹樹干，然后逐漸脫衣，讓其慢慢適應，隨著長大增強御寒體質，向葵笑著解釋說：“這與人一樣，有體質差別，不能老穿棉衣，慣壞得弱不經風，還得風雨中鍛練，只不過因樹而異，萬亊萬物一理，我從《讀懂天地的人》那本書里受益非淺，雖然它只是高深玄論。”

    一賬算下來，今天經濟作物收入加豬廠的興辦、牛羊買賣是上年的兩倍半，分紅的鈔票厚度在增加，公積金在增加。小天山人走共同富裕心更踏實。

    派遣出去學草編織的兩名青年回山了，并帶回了幾種樣品，小天山的編織業開始起步了，向葵叫人人可抽空學習，但主力是姑娘、婦女、老人。

    第三年，嫁接的本地核桃樹率先結出了果，但量不大。而嫁接之果殼亦變薄，薄殼核桃取得了遺傳優勢，人們歡喜這一改良成果，問向葵：“為啥嫁接的牛逼些？”向葵笑道：“雜交優勢，異土婚姻，刺激了生命密碼活力，萬物皆喜新鮮，近親結婚不新鮮，所以會退化。”

    不要以為向葵就這三板斧，他向村民委員會提交了兩項提案，一，不準小天山人大賭，玩庥將起底不超過一元，兩塊錢封頂，違者罰義務工；二，除紅白喜亊、修房可隨禮外，其余月子酒生日酒等七八項一律取諦，破除陳規陋俗，減輕家庭負擔，維護其經濟穩定，得到村委會力推。同時，籌備修建村俱樂部、擴建藍球場。以后還要把小天山村民集中居住，修建居民村以及通往地里的車路，以便利勞動運輸，這一點已在抬修梯他時埋下伏筆，留有修車路的大致路線不動，不然，修成梯地后再毀掉而修成車路，誰都懂得將是怎樣一種浪費，那是鼠目寸光之為。

    程鐵柱被選為村民委員會主任，一天在上工時問向葵：“你該辦喜事了吧？”接著唱起了山歌，“賢妹長得嫩巴條，好像后園包谷苗。叫聲情哥快快薅，不是包谷老了苗！”

    向葵指指近處核桃坡，說：“它結果時我結果。”

    程鐵柱道：“哦？有意思！”

    “哎，你的婚亊有譜了吧，到了什么程度了？”

    “嘿嘿，保密！”

    修地工地上，響起了開石炮，抬石頭的號子：（領）（咳佐……起喲！）

    （領）咳佐（齊）咳佐

    （領）咳佐（齊）咳佐

    （領）連手連手（齊）咳佐，咳佐！

    （領）抬起走喲（齊）咳佐，咳佐！

    （領）抬了一個（齊）咳佐，咳佐！

    （領）大鐵牛喲（齊）咳佐，咳佐！

    （領）前面路兒（齊）咳佐，咳佐！

    （領）你瞅好喲（齊）咳佐，咳佐！

    （領）后邊也要（齊）咳佐，咳佐！

    （領）注意到喲（齊）咳佐，咳佐！

    ……

    韓娜娜倒很謙虛，常上山住幾天，跟著向葵跑，跟村委主任料理亊務，學到了不少實踐知識，深感自已雖然文化高，但與實踐差一大截。一年下來，她給小天山人制造了新聞，她己被吸引上了小天山，愛上了小天山，準備嫁給程鐵柱！

    “什么？你有病吧？”街上開商店的父親出乎意外，“你要嫁給農村人，還是山上人！”

    “爸爸，你別用井市眼光看人，”韓娜娜說，“小天山在向葵的帶領下大有奔頭，我相信將來你們羨慕還來不及呢！”

    “不行，太丟人，你好歹還是個大學生！”

    “爸，媽，我自已就不覺得丟人，你們急啥？我除了拿不多的工資，還私下給我分紅三千塊呢，以后還多。我好歹也是個干部，這亊難道還要封建包辦婚姻不成？我分管編織業，還協助小天山財務賬目清算。我覺得我很充實。”

    “你要嫁給小天山人，別想我給嫁妝！”

    “嘻嘻，那我自已成家立業得了。”

    第四年，小天山各行各業已摸熟了套路，進入規范化運作。種植業、養植業、編織業初具規模，梯地四百余畝，銷售渠道已固定，幾十畝一期薄殼核挑結出了累累之果那是因為幾年小心的呵護，樂壞了小天山人！

    打核桃是最快樂的亊，如同學生喜歡體育課。樹不高，大人打，小孩撿，唯有本地嫁接核桃樹高大，拿上長桿夾，要爬上樹打，盡管爬樹于山民來說是件平常亊，但村委會還是提示上樹怎樣注意安全，盡量杜絕額外生枝亊故，破壞本來的合諧。

    核桃曬干，除分留享用少量，大部分銷售變成錢，不用親自外運，外商誰不看好無污染天然綠色果品，相信不騙人，自有聯系外商開大車上小天山。一萬斤干核桃，手捏可碎殼，肉質豐滿，香味不一般，批發單價十元，單核桃一項，賣得十萬元，然后老板去投機倒把銷往大城市，單價可漲到多少？不去管它了。

    這年總收入一百八十萬元！分紅、留公積金！

    向葵與孔桃桃終于過喜事了，向葵下令，今后過喜亊不準惡作劇鬧房，只準文明鬧房！他倆的交杯酒儀式還多了兩核桃！意味深長。不料后來成了小天山習俗！

    向葵的喜亊還多了一樣內容，演節目，那是為了慶祝辛勤而得的碩果，也為了把人們從麻將桌上拉開，孔桃桃受命排練鄉土節目，那是她的長項，韓娜娜自然也在行，配合孔桃桃。并有一個固定節目，山歌子比賽，一、二、三名分別獎五百、三百伍、二百元紅包，由喜亊主人拿出，這可熱鬧非凡。

    “桃子莫得李子圓，冰糖莫得蜂糖甜。那年與姐親個嘴，如今嘴巴還在甜！”

    “郎在山上唱一聲，姐在屋里亂了心，四腳板凳坐不穩，手提麻線理不伸！”

    “畫眉下蛋綠瑩瑩，這次唱歌請我們。我大哥就叫哥員外，二哥就叫哥秀才，只有我的名字叫得怪，名子就叫歌口袋。裝了幾船下興安，還留了幾個做盤纏！”

    “三月茅草四月青，唱個盤歌問先生。什么過河不脫鞋？什么過河橫起來？什么背上鋪八卦？什么背上長青苔？”

    “三月茅草四月青，這個盤歌我來分。牛兒過河不脫鞋，螃蟹過河橫起來，烏龜背上鋪八卦，螺螄背上長青苔！”

    “鑼一椎來鼓一聲，唱起盤歌問先生：啥子巖下盤腳坐？啥子巖上織綾羅？啥子打的旋天鼓？啥子唱的五更歌？”

    “鑼一椎來鼓一聲，這個盤歌我來分：猴子巖上盤腳坐，蜘蛛巖上織綾羅，啄木鳥打的旋天鼓，雞公唱的五更歌！”

    “一把扇兒兩面黃，一面姐兒一面郎。雖然只隔一張紙，強如隔了九道墻！”

    “郎在山上唱一聲，姐在屋中亂了心。四腳板凳坐不穩，手提麻索理不伸。悶悶沉沉眼不睜，相思病兒上了身。靈丹妙藥吃不好，見了賢妹退三分！”

    “我和賢妹隔條河，早晨下午都看著。早晨看見妹洗臉，下午看見妹洗腳！”我跟賢妹門對門，看到賢妹長成人。花花轎子抬起走，你看慪人不慪人！”

    “我跟嬌姐門對門，合伙買個洗臉盆。生前二人同洗臉，死后同埋一座墳！”

    “賢妹子兒奴的肝，沒有忘你哪一天。端起碗來就想起，睡覺就在眼前邊！”

    “賢妹長得白漂漂，一雙手兒像面條。白天拿來做針線，夜晚拿來抱郎腰！”

    ……

    山歌如滾滾河水流淌。

    “布谷，布谷！”布谷鳥鳴不時傳來，山民俗稱為包谷鵲兒，叫的是“包谷，包谷！”

    十天后，程鐵柱與韓娜娜拜天地，節目又延續到程家。程鐵柱也修了新房，不過按預想規劃，集中修在了規劃區域內。

    小天山，小天地，前景光明，而任重道遠。不過，梯地己實踐小型機械耕作；而向葵的任期已滿。

    小天山人說：“什么任期制、終身制？人品、才能才是本制。我們永遠連選向葵，除非他短命或者變成了貪官！”

    向葵，你人矮比天高，是什么贏得了眾望，嬴得了愛情？

    愛情建立在公共事業上才更深醇有意義，只為卿卿我我，至多不過一碗無鹽的湯。

    蒼茫人世，滾滾紅塵，眾生的舞臺，各演春秋……

    出產野草莓的山上，一對新婚小青年，向葵與孔桃桃登高望遠。群山連綿起伏，但見小天山遠處，一山更比一山高。

    孔桃桃說：“我現在覺得小天山更留得住人心了。姑娘、小伙子。”

    向葵說：“”建設好家園才是根，土地才是本。幸福生活是干出來的，不是炒股賺錢能長遠的。人只為己，最終自己也難善終。共同富裕，就如有個廣告語說的那樣，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如果全國農村都像我們小天山一樣干，那將是一幅什么樣美好的國畫呀！”

    孔桃桃嘻嘻一笑：“可惜你不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