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笑的肚子已經很明顯地突兀在人們的視線里，你即使再怎樣視而不見，也不可能熟視無睹了。顧一笑和居浩回到福建后，沒有和居浩吵鬧，像是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很是坦然，肚子里一天一天長大的生命已經向居浩宣讀了它不可忽視存在。

    居芊芊來看顧一笑的次數越來越多，有時是一個人來，有時是羅健充當她的汽車司機。顧一笑和羅健見面，也就像陌生人一樣，沒有讓居芊芊和居浩看出什么端倪。

    居浩開始坐臥不安，居芊芊看在眼里，她已經想好了兩全其美的法子。臺灣人一直不允許她生小孩，這是她的遺憾，她想把顧一笑的孩子領養過來，再給顧一笑一筆錢，讓她和居浩斷離關系，這樣，既保持居浩家庭的完整，又讓她自己在往后余生不至太寂寞，而且與自己也有血緣關系，會更貼心，只是她還沒有找到好的時機告訴居浩，也沒有告訴羅健她的想法，她認為為時過早，她不想打草驚蛇。居芊芊把顧一笑接到了“一世傾城”山莊，專門招了個有照顧孕婦經驗的保姆，來調理顧一笑的飲食起居，她要借顧一笑的肚子給她生出個小寶貝，圓她一個女人做母親的夢，這樣臺灣人也不會太驚覺，就當她是領養了個小玩意，不至于和他的其他子女分財產。

    羅健像個鼴鼠躲在角落里，看顧一笑在陽光房里和居芊芊喝下午茶，午后的陽光照射在顧一笑泛起母性光暈的臉上。盡管居芊芊和他房事的時候總是和他說，“我們生個孩子吧！”她的話讓他惡心，但還是敷衍她，“只要你肯，我巴不得！”他知道她是有這種想法，但是斷然不敢如此這樣做的。顧一笑的肚子像個墳冢似的刺激他的視覺，感官神經，他想借居浩妻子的手，將它鏟平。可是這么多天下來，風平浪靜，可見，那個女人偏安一隅了，她也許認可了居浩這種一妻一妾的關系，而顧一笑呢？顧一笑如果讓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肯定就會打她的婚姻保衛戰了，他將會永遠地失去她。還有半年，他和居芊芊的五年合同就滿了，他可以帶顧一笑離開這個城市，去沒有人知道他們過往的另一個城市，重新開始。本來，他是不想讓顧一笑知道他和居芊芊在一起的，他還是沒有忍心看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樣子，居芊芊打發了所有的幫傭，讓他們回去過年，居芊芊是不回家的，說是和丈夫回臺灣過年，實質上她一個人守著偌大的房子，她留下羅健，整個山莊只有她和羅健，居芊芊下廚為他做年夜飯，他還是借口說忘了買束鮮花，把顧一笑送回了住所。

    羅健當初和顧一笑來這個城市打工的時候，在一個化工廠打工，顧一笑在鞋廠。兩個人的工資僅夠維持房租，水電，吃飯。晚上，結束一天的工作，住在公寓里，雖然很小，兩個人擠在一起，就像搭伙過日子，就像流浪的人互相有個家的感覺，顧一笑并沒有過分要求他什么，兩個人也就是想攢夠了錢，回到湖北，家鄉的山城，建個房，安個家，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雖然兩個人都這樣用這句話互相安慰，可是兩個人又互相知道內心的不甘，他們向往家鄉窮山僻壤外廣闊的天空，從他們開始調整階層結構，但是要想在這個城市立足，憑兩個的工資萬萬不夠的，這樣的生活雖然表面上溫馨浪漫，實質上心底卻裝滿了悲涼。

    居芊芊有次在路上，在工業園，看見羅健心急火燎地攔車，趕著時間上班的樣子，藏在衣服里胸部發達的肌肉，因為跑步而一起一伏。高大俊朗的面容，臉上布滿了汗珠。居芊芊心里動了一下，她好像看到自己年輕時代青蔥歲月，她的青春，她沒有來得及揮霍，就掉進了一個坑，錢財如糞土，而她想用這個糞坑澆灌出一株花來，哪怕經不起太陽，肥大而無根須，她只要她想抓住青春的尾巴，恣意一回。她停下車，載了羅健一程，兩人留了號碼。

    鞋廠勞動密集度很強，顧一笑加班的時候，羅健開始陪居芊芊逛街，購物，到她的山莊喝下午茶，居芊芊讓他報名駕考，把他打扮成公子哥兒，居芊芊給他買了車，車子于男人，就像珠寶于女人。羅健開始輾轉兩個女人的身體之間。

    居芊芊是能看出羅健體力的，畢竟她一不是小姑娘，她不問他是否有別的女孩，她并不想注入多少感情因素在里面，也不想產生別的什么糾葛之類。和他提議，買斷他五年的時間，這五年的時間，只能屬于她，五年后，他會拿到他想要的錢，娶妻生子，永無瓜葛。

    羅健沒有和顧一笑說明任何理由，這理由原本說不出口。他只是說，他不想浪費所謂的青春，無謂的奮斗，干脆利落地離開了顧一笑，不讓她有半點牽絆。當他看到顧一笑挺著大肚子在風中孓然獨行的時候，，盡管合同期沒滿，他心里的所有疼痛都復蘇了。

    顧一笑很是泰然，坦然地接受山莊里的陽光，美食，她覺得這個莊園好像就是為她而筑，只是暫時被人占用罷了，也只有她才配得上這個莊園。從羅健把她帶離“一世傾城”這個山莊，將她塞進汽車，聽見羅健氣急敗壞地說“居芊芊在等我回去吃飯”，她就發誓，她要成為這個山莊的女主人，那個小城的女人對她來說，已不重要，喬麗和她，不是一個起跑線上的人。

    顧一笑并不刻意討好居芊芊，對保姆和司機也不苛責，甚至比待居芊芊更謙和些，她用笨拙的腳步丈量每個房間，每個角落，對羅健投射來的眼光，像對山莊里的傭人一樣和善。她開始留意，慢慢收集，羅健像兔子似的，從門掩里偷偷蹦到居芊芊的床上，又紅著嘴巴偷偷地溜出到自己的客房，顧一笑在心里冷冷地譏笑，她看羅健的眼光，就像看一個跳梁小丑，而她在他面前并不倨傲，她還想留著他，讓他為自己效勞，讓他誤以為自己對他余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