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去了回了一趟家鄉所在的城市城市，莫茗香以為今年的九月終究逃走了。其實季節已經變了，上一個季節過去了。

    門牌、水波、花鳥市場、人。

    舊的季節過去了，頭腦也應該變成新的。這兩天莫茗香在秋風沉醉的晚上騎車回來，林蔭道里的夾竹桃，窗臺下的米蘭花，云朵是流動的，空氣被溫度攪動到有一些粘稠。莫茗香沿著人行道騎車，鼓足力氣想把米蘭花的香氣吸到肺里，可是路邊抽煙的男人身上有刺鼻的香水味道。他在樹下，我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流動的盛宴》，春秋季節莫茗香必定會拿出來重新閱讀。莫茗香沒有喝朗姆酒，但是她想象海明威在廣場上的咖啡店里喝上一杯朗姆酒，拿出紙和筆。對面街上的女人在轉角的時候或許沒有想到她手里的面包此時變成了對面男人眼里的鑰匙。整個巴黎是流動的。而莫茗香只有在九月月的季節才會感到她在的城市也是流動的。

    公交車上并排的呼吸，桂花也是常見街道上的桂花，等到九月一來，什么新的東西都沒有，九月還是八月的樣子。焦急是沒有用的，只有想辦法你才能在這其中捉摸到一些流動的痕跡。可能是一條錯位的新聞，可能是講臺上的教師倏忽變化的神情，可能是電影院里鄰座情侶的吻，也可能是走在十字路口時松開的鞋帶。不管用什么辦法，總能清空掉邏輯和思考，只留下潛意識里的邏輯，用來捕捉流動的線索。別分神，要嚴肅一點端詳。

    莫茗香知道這太難了。但她希望你試一試。走向前去看清樹下抽煙的男人的臉和他手臂上的刺青；在人群中獨自蹲下系好松開的鞋帶；偶爾關心錯位的戰爭新聞，銘記帶著語病的新聞標題；關心南方城市里的賭徒、小偷和失敗者；在失眠的黑暗里猜測天花板的樣子，想象被復古搖滾樂包裹的夢境。不必著急地尋找隱喻和意義，做一些不需要酒精就可以滿足的無意義的事。

    這是九月里最重要的事情。

    然后清晨，在燒毀的房子里，你睜開雙眼，以為世界依舊一如既往。

    門牌、水波、花鳥市場、人。

    風穿過心臟，閉上眼才是流動的季節。

    莫茗香當初是以高分進的這個學校，填報志愿的時候，她沒有敢沖更好的學校。她的家人希望上南方的幾所大學，她也報了，陰差陽錯來到了北方。她在經歷過這個地方的沙塵暴、霧霾、高熱、干冷輪流碾壓后，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地方的秋天，她想把自己留下來，所以當翟思源向她伸出橄欖枝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接著了，本來她以為明月和翟思源一同去支教，會有什么故事發生，翟思遠說她符合他對南方女孩的一切臆想，明月太過清冷。

    但是當她被郭云婷帶進那個私人電影院的時候，有點自亂陣腳，這些年莫茗香慢慢感受到太陽底下發生的事情會帶給她失望，一塊一塊打破自我塑造的理性世界形象，雖然她也會使別人失望和痛苦，但如果不這樣做，犧牲自己躲在假的理想的世界里，新的東西永遠無法搭建起來。她忍受不了翟思源每次去圖書館都要拍視頻給她看，她和他交談，她永遠都不會和他在某個點上匯合。袁復鶴，郭云婷介紹的這位同學，讓她心底一顫，哦，這才是她真正要等的一個人，也許來北方就是為了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