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這是戒斷反應的第二天，我剛從圖書館回來，坐下來給你寫信，我其實一個字都沒看進去。你讓我認真考慮考研這個問題以及處理好和珂珂的關系，以獲得身邊最接近的些許安穩，我照做了，我知道這是最無效的，即便如此我還是照做了。我比較驚訝的是，即使是從圖書館出來，甚至是和你打電話，也都是隔靴搔癢。我盡力轉移注意力，唱歌和吃飯的時候我都大聲地笑著，那聲音像是從和我無關的軀體里發出的。我精準地進行自我反饋，記錄早晨起來倏忽想到這件事有多少次、低落的時間有多長，像是記錄一個病人的恢復過程。昨日的記錄顯示，我在下午五點之后開始心悸，胸口很堵甚至想要嘔吐，我立刻切掉正在唱的那首歌，那首歌讓我頭一低，臨界線邊緣的淚腺就投降了。

    雖然難過是有額度的，我還是膽戰心驚在敘述這些感受，你責怪我。我和你之間另一個不同在于，我直面這些，而你比我好強、也比我聰明，你會把它藏起來，然后轉頭說我沒用。到現在為止，除了寫信給你，我很克制地在處理剩余的情緒，昨晚即使一回到宿舍坐下來不明緣由就哭，但是哭完后我冷靜地洗了臉，然后若無其事等宿友回來。這不像我對吧，以前就算是哭都要盡興的，如今睡前低落，心臟先出現反應，心悸得厲害，生理上的不適讓我不得不控制頭腦里的事情，所以就這樣捱過一天。我覺得我在理智上疏通了所有問題，只是身體有些滯后，導致我哭的時候腦子里空空如也，并沒有給自己添加煽情畫面。我跟自己說，再等一會兒，等到身體也接受了整件事，就過去了。

    昨天和其他人聊起這一年的打算，可能你們都是要考研的，我聽著，不知名的倔強反倒涌上來，我越發自私地想要盡快出來工作，這樣一來，即便我有枷鎖，可逃之處也會更多。杯子里的水冒著熱氣，我看著水蒸氣跑到窗邊然后消失，外面的雪還沒有化完，今天是立冬，天氣預報說要降溫。我的裝束還沒來得及臃腫，并不覺得冷。坐在桌子前，我想起好幾個夜晚走很長的路，我把手放在他的口袋里，脖子上是他的圍巾，除了一個很長的故事其余的對話內容我都想不起來，每次見他我很少穿長褲，裙子下面的膝蓋實在很冷，但是那時候不怎么顧得上，因為他在夜色里露出的有笑容的臉，我忘記了很多事情。我今天意識到自己不應該一味地在言語和行為上附和他，我把我原本的樣子放在了很重要的地方，然后把那個很重要的地方徹底忘記。

    好了，我不說了，我知道你要責備我了。其實我是有些生你氣的，我并不想放任自己在這樣的狀態里沉溺太久，但是催促并不有用。我下午寫了一會兒論文，無關效率只是做了一些事情。除你還有另一個知始終的朋友，除此而外我沒有再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的過程和結束，我發覺，所有的開頭都模糊，就像解不開的一團亂繩，而這一次異常清晰。其實即使沒有他，我也不會考研，我想我現在的想法實在糟糕，我恐怕要傷到你和李國田的心。

    另一位朋友記起我們三個月前的對話，當時她問我，是想要片刻心動的歡喜還是平淡的大學生活，我說我要心動，要歡喜，不要平淡的生活。隨后她說，而現在的痛苦，也許就是把生活攪了攪，吃了上面的糖后，必須要喝掉掩蓋在下面的苦。

    我心里只是想，當初以為是表面是玻璃碎片，其實下面藏的真的是糖，這次是真心的甜意，我離不開他了。

    我決計不再考研，望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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