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說再見不容易
作者：
水云間 更新：2018-08-13 11:03 字數：1774
還沒到鬧鐘設定的五點半鬧醒時間，蘇丹就醒了。城市靜悄悄的，房外已經大亮，但是陽光還沒有從窗戶里投射進來。
整整一夜，蘇丹就沒怎么睡好，興奮、激動、猶豫、恐懼甚至羞愧各種情緒摻雜在一起，想睡也不能入睡，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又莫名其妙地被驚醒。看看身邊的兒子，還好，睡得正香。烏黑的頭發，紅撲撲的臉蛋，一張嘴巴圓潤而小巧，看得讓人心疼。蘇丹側過身子用手輕輕地撫摸著睡夢中的兒子，心中慶幸兒子隨了自己。盯著頭頂上的法式吊燈沉思了一會，蘇丹還是決定起床。
房子已經有了四五天沒有收拾了。蘇丹先用笤帚把各個房間輕輕的掃了一遍，然后再用拖把把客廳和自己的房間拖了一遍，準備拖丈夫的房間時，丈夫已經開始起床了。蘇丹什么話也不說，埋下頭繼續拖。拖到丈夫的腳下時，丈夫看也不看默默地把雙腳懸在半空，蘇丹習慣性地握著拖把，來回將丈夫腳下拖了兩三遍，然后再將蛤蟆一樣離散的拖鞋整整齊齊的放在丈夫腳下。
下樓買早飯前，蘇丹將兒子冬冬叫醒，讓他自己洗臉，刷牙。昨天已經和冬冬說好，今天帶他出去玩，讓他早起的。早飯買回來后，冬冬已經坐在餐桌邊等著吃早餐了。丈夫一如既往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手握著一張報紙，將整個臉覆蓋住。
七月的陽光熱情奔放地擁抱著整幢淺水灣新居，蘇丹的兩個臥室，一個書房都正對陽光。明晃晃的房間，像注滿了一泓清亮的水。但是這清亮的水卻沒能淌進客廳一滴。蘇丹和兒子坐在餐桌邊，喝著豆漿，連一點咀嚼的生息也沒有。冬冬問，媽媽，今天我們到哪兒啊？蘇丹摸摸兒子的頭：一個很好玩很刺激的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蘇丹說完瞟瞟丈夫，丈夫的雙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放下了，報紙攤在雙膝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報紙上的某一處豆腐塊。似乎剛才娘兒倆的對話，他壓根就沒有聽見。
等兒子吃完，還剩下兩根油條。蘇丹照例將剩余的豆漿瓶蓋好，再將餐桌上用抹布拭擦一遍，就走進房間幫兒子換了一身的運動裝。想想，昨晚全家洗澡后的衣服還在洗衣機里，就把衣服都晾曬在陽臺上。
站在衛生間里，鏡子中的女人的披肩長發依然烏黑亮麗，眼睛很大，雙眼皮，皮膚依然白皙，嘴巴依然小巧。美中不足的是身材有些微微發胖了。蘇丹幽幽的嘆口氣。走出衛生間時再次回頭看看鏡子，有些不甘心的樣子。一瞥間，突然發現鏡子中的人有種特別的麗人氣質，是那種城市白領特有的高貴氣質，雖然不像年輕姑娘那樣渾身散發著青春的活力，卻不乏已婚女性略經滄桑后的成熟魅力。
換上運動鞋，牽著冬冬的手，走到門邊。一種莫名的恐懼感突然從蘇丹的內心深處襲來。當真就這樣和一個異性的男子旅游去了？盡管帶著自己的兒子？盡管他是自己的高中同學？盡管他是通城附院外科鼎鼎有名的主任？外貿公司里的同事會怎么看？年逾六十的父母會怎么想？
站在門邊，蘇丹將手放在防盜門的螺紋旋鈕上，有些猶豫不決。城市的街市上開始喧鬧起來，而房間里越發顯出沉悶的寂靜。丈夫依然坐在沙發上，連姿勢都沒有更換。那份《新華日報》對他總是充滿著無限的的魅力，幾乎成年累月地讓他廢寢忘食。
媽媽，開門啊？媽媽，怎么不走了？冬冬一手拎著比保溫瓶略小的旅游專用茶杯，一手揪著蘇丹的裙擺，仰頭問。蘇丹仰仰頭，靜默了十秒鐘，在等什么呢?蘇丹仰起頭，眼睛有點濕潤，鼻子有點酸酸的。
深呼一口氣，“咔嚓”一聲，蘇丹終于下定無窮的決心，打開門，牽著兒子走出門去。
雖然是早晨，陽光卻有點刺眼，讓人睜不開眼來。頭頂的天空是碧藍碧藍的，沒有一絲瑣碎雜亂的云。蘇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輕松了許多。
在預約的虹橋路口，通醫外科主任袁偉正站在樹蔭下，向著蘇丹走來的方向翹首以望。身旁潔白的城市越野車雷克薩斯CT顯得特別的威武、厚重，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耀眼的光芒，有種咄咄逼人的霸氣。
看到蘇丹，袁偉的臉漾起燦爛的笑容。三十五歲的袁偉，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不僅有著小伙子一樣機敏的動作，還有一般小伙子所沒有成熟與穩重。一雙大手，十指頎長，白皙而又光滑。就是這樣的大手，一根手指上套一把手術器具，上下翻飛眼花繚亂間，就已完成一臺漂亮的外科手術，仿佛武林高手熟練靈巧的操弄十八般武藝。
蘇丹。袁偉大聲迎著蘇丹走來。突然，他怔了一怔，他看到了跟在蘇丹后面的冬冬。不過一瞬間，袁偉臉上就恢復了溫暖的笑意，摸摸冬冬的臉蛋，說聲真可愛，就熱情地打開司克薩斯的門，讓蘇丹娘兒倆坐進去。
車里好涼快啊。蘇丹說。袁偉呵呵兩聲不置可否，踩下油門，直往寧通高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