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是這兒招服務(wù)員嗎？”陶拉格把海報鋪在吧臺上。海報上印刷的“熔城火鍋店”五個大字，已經(jīng)被指甲劃拉留下很深的印痕。

    正在低頭記賬的吧臺小姐乍一聽到人聲，很詫異地抬頭。

    印入眼簾的是一張近乎病態(tài)紙白的臉，尖，小，卻有股清清秀秀，文文弱弱的味道。眼睛猶如兩丸養(yǎng)在幽潭里的上好黑水晶，冷潤靈動，澄澈無雜。

    她十七八歲的模樣，寬大的灰毛衣隨意套在細(xì)小的骨植上，更顯孱弱。

    此時陶拉格的大眼睛帶點希冀的光，迫切渴求得到吧臺小姐的回應(yīng)。

    “當(dāng)然了。”吧臺小姐怔愣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請登記姓名，年齡，家庭住址……”

    “陶拉格，18歲，外地人。我主要想確認(rèn)的是海報上面的信息:包吃包住？”陶拉格很少沒有禮貌地打斷別人說話，要不是因為看到了裝潢精美的壁墻上懸掛的銀鐘，此刻短短的時針指向“6”。要是她在日落之前找不到住處，真的會很慘，必昨晚還慘。

    “是的。”吧臺小姐啞然失笑，看來這姑娘很實在，“要是你愿意，今晚就可以入住。”

    “謝謝。”陶拉格微微放松了一點。

    “我們也要招聘服務(wù)員。”一道清凌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昏暗的暮色中，女孩挽著好朋友，像是踏著光而來。

    她身姿纖美婉約，即使穿著灰色制服也氣質(zhì)飄然，蜂蜜茶色的蛋卷短發(fā)慵懶明媚，清新俏皮，襯得膚白貌美，五官優(yōu)雅可人。好友也穿同色制度，高高的栗色馬尾，巴掌般大的小臉，膚色瑩白。

    確實是一對扎眼的姐妹花。

    “小姑娘，你們才多大啊？”吧臺小姐驚異地打量著氣質(zhì)不俗的倆女生。

    “我高二了。”女生有點莫名其妙，“我和同學(xué)在寒假來你們店里歷練下，不可以嗎？”

    原來是閑得荒的高中生。陶拉格撇撇嘴，姍姍來遲的寒假終究是來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話，她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是一名準(zhǔn)大一新生了。

    “那就你們了，我們火鍋城計劃招聘的三位服務(wù)員都齊了。”吧臺小姐不再顧忌人年紀(jì)小，一錘定音。遂又補充，“你們兩位是否在工作期間住店？”

    “不用了。我看過海報上包吃包住的福利了，不過我們真的不需要啦，工資隨便。”

    言罷，女生便攜好友離開。

    剩下的陶拉格有些微妙的尷尬。人女高中生兼職本來就是為了玩玩兒打發(fā)寒假，而不像她，窮得那么認(rèn)真。

    半夜，凌晨三點。

    陶拉格是被凍醒的。她是在有了安身之處后，照樣慘的人。

    她忍住想要問候火鍋店主十八代祖宗的沖動，看著氣派的火鍋城開給女員工的住宿條件就是這個樣子的？

    堆滿雜貨的小閣樓逼仄不已，空氣中長久彌漫著一股陳朽和陰濕的混合味兒，簡陋的鋼絲床甚至容不得她多折騰一下，每每翻身便發(fā)出摧拉枯朽的聲音﹉﹉我才多重啊。

    陶拉格真是欲哭為淚，身下鋪的床單像沒有那回事，背依然硌著荒，更不要提薄得像紙一樣失去御寒功能的被子了。

    一方小小的通氣窗整宿整宿響著，那是

    勁風(fēng)撞擊玻璃窗支離破碎的聲音。

    這不是人住的地方，唯一可圈可點的是有一扇可以關(guān)好的門，滿足了陶拉格卑微的安全感。

    頭一晚很難熬。

    在通氣窗分割的那一方天空還是木木樗樗時，陶拉格就掙扎著爬起來了。畢竟這是她開始工作的第一天，必須要營造出她勤勤快快、熱愛工作的假象，總要迷惑火鍋店店主以便站穩(wěn)腿腳。所以﹉﹉

    “啊！”

    “啊！！”

    “啊！！！”

    一聲比一聲凄厲。

    海帶要充分浸泡在冰水中并搓洗12小時以保證顧客每一口吃到的都是鮮嫩的口感？冰水……12個小時……原諒陶拉格對給海帶做沐浴真的沒法愛了。她的手恐怕要廢了。

    “陶拉格，可不可以小心一點兒，水珠兒都濺到我吹彈可破的皮膚上啦，涼！”撅著屁股串韭菜的陸翕寧不滿地嘟囔。

    “那么一點水珠子就受不了了，那我這還叫臉么？”陶拉格面無表情地用食指指著自己濕漉漉的臉，“喏，洗海帶時被冰水濺的、潑的、澆的。還真是﹉﹉”

    “皮糙肉厚。”削土豆的魏梨妧見縫插針。

    “搞了半天你們兩個聯(lián)手搞我啊，看我不澆你們個透心涼心飛揚才怪。”陶拉格動作迅速，用手掬了滿滿一捧水，作勢就要往人魏梨妧身上招呼。

    魏梨妧二話不說扯過陸翕寧，陸翕寧賊機智地雙手環(huán)胸撞擊陶拉格捧水的胳膊肘子，意欲將水弄灑。

    于是，陶拉格胳膊一歪，將滿滿一汪兒水朝某個方向揚出去了，與此同時﹉﹉

    “你們在做什么？”門口突兀傳來溫和煦蘊的陌生男聲。

    “哥﹉﹉”陸翕寧花容失色地喊了一聲哥，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仨女生瞬間變仨傻子，瞳孔放大，呈呆滯狀，盯著門口乍到的美人兒遭水戲。

    幾縷劉海和光潔的額頭無比熨貼，發(fā)尖淌著水注，匯成幾道極細(xì)極細(xì)的水流，蜿蜒過軒揚入鬢的眉，纖長翩躚的睫，深邃略帶思索的眸，俊挺深刻的鼻，抿成一線的唇，線條流暢的下頦，修長瑩白的頸。最后無聲潛入黑色西裝，徒留下淡淡水澤。

    “哥。”陸翕寧試探地喚了一聲，不安地用舌頭舔了一下上唇。

    妹妹的小動作全落在陸翕長的眼睛里，化作了寵溺關(guān)懷的眼神，溫溫軟軟地罩著陸翕寧，太暖了QAQ！

    又見陸翕長用指節(jié)修長、指骨分明的手輕輕拭去臉上的水漬，不見粗鄙，只聞優(yōu)雅。

    然后他戲謔地問妹妹，，“翕寧，你一米六四的個兒怎么做到將水準(zhǔn)確無語潑到哥一米八六個兒的臉上不帶灑的，嗯？”

    他語速快得幽默。

    陶拉格還在感慨人顏高身高情商高三高的時候，傻孩子陸翕寧特誠實地回答，“不是的，哥，我哪能潑我親哥呢，是這位﹉﹉”陸翕寧順利禍水東引。因為陸翕長的眼神降臨到陶拉格身上了。

    陶拉格立馬露出姨母般慈祥的笑，“嗯，是在下這位一米六五的個兒在令妹一米六四的個兒的協(xié)助下做到將水準(zhǔn)確無語潑到公子一米八六個兒的臉上不帶灑的。”

    咳咳，陶拉格差點斷氣了。

    “呵呵噠。”魏梨妧干笑。

    “真是一群小傻子。”陸翕長聲音溫潤，眼里有光。遭了，是心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