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公關部的總監職位一直是空缺的，而賈明一直都是副總監的職位，好幾次都升不上去。這也是我們部門的員工不是那么尊重他的原因。他并沒有什么實權，甚至我們的工作評估都是由人事部直接出而不需要經過他。但由于元老的身份，他還是享有一個獨立的工作空間和“副總監”頭銜。

    公司剛剛宣布即將空降一位總監的消息，對賈明來說更是一種**裸地無視。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這么多的人生打擊之下，維持自己“清高男”的自信的。

    “賈明，你過來一下，我們單獨開個會。”今天一早人事部總監于晴來到我們的辦公區，將“清高男”叫到三樓開會了。

    賈明走后，辦公室里面一片寂靜，只聽見一片鍵盤敲擊的聲音。突然，我的公司聊天軟件上收到了一條信息，是新來的實習生小翎發來的。

    “你說，人事部找賈明干什么？不會是辭退吧？”

    “應該不會吧，可能是一些工作安排上的問題。”

    “事情一定很重要，否則晴姐不會親自來找他。”

    “應該是吧。”

    沒人知道賈明被人事部找去有什么事？大家對將要空降總監一事又感到很不安。于是只能不停地揣測，這時候，賈明回來了。他的臉色不太好，緊鎖著雙眉。

    他并沒有公布與人事部總監的談話內容，我們也不得而知。但自從這次談話之后，“清高男”賈明開始常常向我們“科普”他過去的光榮歷史。

    有任何能夠跟他過去的事跡扯上關聯的語匯，都會成為“科普”的開始。例如，電視上播放了一條關于日本的新聞，賈明就開始說：“當年日本海嘯的時候，為了公司的產品能夠盡快占領震后的日本市場，我們可是穿著防輻射衣去出差的。我為了公司，不敢說拋頭顱灑熱血，生命危險是有的。才換來了今天公司這么大的國際市場。”

    我漸漸地理解了賈明自信的來源，那就是不斷放大自己的功績，眼睛選擇性的只看對自己有利的信息，其他的全部選擇無視。

    ***

    雖然我無數次的提醒自己，絕不能發生辦公室戀情，工作是第一位的。但對這位即將空降的總監，我的幻想沒有一刻停止過。我無數次地想如果能夠嫁給一位這么優秀的男士，人生將有多美好。這才真正的彩票頭獎，而就在他降臨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竟然膽怯了。

    就這樣措不及防的，在一個普通工作日的下午，這位新總監終于“空降”成功。

    第一次看見許川的時候我的心是砰砰直跳的，以至于我幾乎不敢直接望向他的雙眼，賈明則總是稱他為“許總”。許川鼻梁高挺，穿著棉質的拉鏈衛衣，瓜子臉，很高很清瘦。

    “今天中午有空的話，大家一起吃個工作餐。”許川微笑著說完，便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那天中午，我們部門的人占領了食堂里很大的一張桌子，開始了第一次“團建”。原來許川叫了很多外賣，有炸雞塊、沙拉、壽司和各種小蛋糕。

    “今天叫大家來是想通知一件事情，我們公關部的執行效率，總公司并不是十分滿意。如果本年度不能提升業績的話，這部分業務以后將會以外包的形式完成。換句話說，就是裁員。”

    此話一出，大家正要放進嘴里的食物都停在了半空中。想想租金、各種賬單、無端加息的貸款，每個人都哽住了。

    “不過，大家也不必要過分擔心，只要我們努力完成任務，讓公司看到我們的價值，這種情況的概率還是很低的。”

    沒想到，許川的到來是一場危機。或許，這就是人事部總監之前跟賈明的對話內容。 基層員工總要“享受”消息的延遲。

    ***

    “許總，下個月的新媒體投放計劃我已經做好了，請您過目一下。”站在許川的辦公室門口，我看見他今天穿著深藍色的休閑西裝。簡潔、干凈的外形對一個男人來說真的比什么造型都重要。

    “好，”許川抬頭看了我一眼，又將頭低下看著他的日程冊說，“中午我請吃粵菜，到時候說吧。”

    “哦，哪里的粵菜？”心臟再次左突右跳，我心想，公司食堂現在都提供粵菜了嗎？

    “就公司樓下那間。”許川很不經意地回答，根本沒有抬起頭看我。

    “好。”我心中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期待。

    整個上午我都感覺飄飄的，理智與情感已經成了各奔東西的人，能和許川一起吃工作餐也會讓我感到甜蜜。拿著水杯正準備走進茶水間的我，突然聽見里面賈明和小翎的對話。

    “你記著，無論新總監叫你做什么，你要消極抵抗。公司人事部的領導已經跟我說了，他目前開展的計劃必然失敗，到時候，這些就成為公司炒你們的借口。”賈明低沉著聲音，仿佛怕被別人聽見。

    “但是，我消極抵抗，許總怪罪下來不是還要被炒嗎？”小翎也很焦慮。

    “不會，我已經向公司提出了新的計劃，這個計劃更省錢，公司肯定會喜歡，到時候，我讓你進我的項目組，不會被炒，還能轉正。”

    我頓時慌亂了，怕賈明知道我聽見了一切，趕忙離開了茶水間。

    大腦在飛速的運轉，首先我不相信賈明說的話，公司如果重用他何必要等到現在？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我肯定是第一批被裁員的人，畢竟我得罪過他。我必須向許川問個明白。

    ***

    就在中午之間，我的微信收到一條來自“川”的好友申請，頭像是許川站在艾弗爾鐵塔下的背影。“川”發來一段文字：我是許川，中午12點在一樓前臺集合。我緊接著回了句“好”。

    準時見面之后，許川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邊的右后側，一起朝粵菜館走去。剛走出公司大門就看見迎面走來的賈明向我們投來復雜的目光，他和許川打招呼，眨眨眼睛說：“怎么？不和我們吃飯了，原來是和美女單獨約會啊。”

    “我們聊一下業務。”許川的回應十分大方，化解了不少我的尷尬。

    我和許川的飯局帶著微妙的含義，這牽扯到飯局江湖的鄙視鏈。午間員工的就餐是在公司的食堂內進行，那里的環境很不錯，即使要談些工作也完全可以勝任。有時，高層想找普通職員單獨出去談話，要么是在樓上的陽臺進行，要么就是出去喝咖啡。實際上，沒有員工想要“被喝咖啡”，往往要談的話題并不是好事。只有高層和高層之間的聚餐才可以去粵菜館這樣高級的地方，這很少發生在高層和普通員工之間，而且是單獨的。

    我無數次地問自己，是否應該利用這次機會，問許川一些我真正想知道的事，并且將這種提問的風險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