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是個特別活潑的女生，和溫婉婷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是那種比較死板的人，也許我曾經也活潑過，但是過了年齡之后，我就變得越發沉悶了，我真羨慕那些到現在還能特別活潑的人。家庭對人的影響是很重要的，有些孩子天生就無法表達自己的欲望，因為在父母的眼里，孩子只是他們的一部分，要想他們所想，做他們所做的事情。以前我的一個小學老師講過，她以前的一個學生上課不好好念書，家里是賣水果的。我們老師就說你這個樣子，只能跟你父母一樣去削水果賣。結果有一天路過不知哪條街道，真的就看到了那個學生在賣水果。老師突然覺得自己很慚愧，而那個學生也只是瞥了她一眼，一句話都沒說。老師誤以為是自己害了他，所以再也沒有說過那種話了。

    這是我最早聽到如果不好好讀書，將來只能夠怎么怎么樣之類的話。我倒是覺得，雖然這有老師的不是，但更多是因為家庭的因素吧。家里人只知道孩子好好讀書可以怎么怎么樣，但光光讀書未必可以改變一個人或者一個家庭。很多父母只知道這樣生活，在他們眼中是無法理解孩子會有那么多欲望的，他們常常以過來人的角度思考問題，他們覺得他們做不到的事情，孩子也做不到，因為他們曾經做過夢，夢碎了，所以與其讓孩子做夢，不如現在就讓他醒過來。而實際情況是什么呢？是孩子越夢越深，父母就開始從口頭到手頭的打擊他，把他搞得一無是處，最后孩子也接受了父母穩定的生活方式，他也會去這么教育他的孩子。

    父母們從來都是不甘示弱的，他們可以砸鍋賣鐵讓自己的孩子上大學，但是絕不可能拿出錢來讓孩子去創業，因為一個是確定的，另一個是不確定的。不過這里就有一個矛盾，雖說穩定沒有什么錯，但同時也是扼殺了孩子其他的可能性。在他最美好，最富有活力和想象力的年華，就已經在做未來要一輩子做的事情了。父母不承認自己的力不能及，不是自己堅強的表現，而是將自己的無能投射到了孩子的身上，讓他們也變得跟自己一樣平庸。不如大大方方承認，自己在很多問題上沒能力幫助孩子，如果需要什么幫助，就去找誰誰誰，但我們會是你永遠的依靠。

    我知道我的父母不是無所不能的，但如果他們不愿意真的承認這一點，還想保持自己高大上的形象，那就會鬧出很多問題來，不管他們愿意不愿意，時代就是在淘汰他們，我想拉他們一把，但我自己都自身難保。在這個時代，站在這個城市當中，你要想成為人上人，就必須飛奔前進。因為實在太累了，所以已經不是每個人都必須狂奔了。你可以歇著，因為這個城市已經發展到沒必要所有人都參與重大勞動的地步了。

    “老師，老師……”小雅輕聲提醒著我。我這才又回過神來，剛才確實有些神游天外了，這是我從小就有的毛病，后來我才知道這真是毛病。我拍著自己的額頭讓自己重新集中注意力，繼續給小雅講歷史考卷上的題目。“這些卷子你們老師都沒分析過錯誤嗎？”我問她。

    “老師講過啊，但他是這么講的。‘這道題明顯就選A啊，你們誰選B的，B能選嗎？C一看就能排除嘛，還有那個D，雖然也有道理，但不如A準確啊。好下一題……’”小雅學得有聲有色，把我都給逗樂了，原來她的歷史老師是這么分析試卷的呀，那分析十張卷子都沒用啊。會的還是會，不會的還是不會啊。怎么能就選項來分析呢？ABCD這種東西在這兒可沒有意義啊。

    我笑著搖了搖頭，只好給小雅從第一道選擇題開始講，不管小雅有沒有做對，我都必須要講一下，因為很多題目小雅是蒙對的，還有一些她雖然對了，但是理解錯了，在選擇題能對，可放到大題目就不好說了。歷史從來就沒有什么標準答案，除了某年月日發生了什么事情，這種既成事實，其他的非要給個定義那也只好背著。我一步一步教著小雅學會如何區分這些歷史事件，如何去理解。我不需要小雅把每件事的每個年份都記下來，但起碼得知道發生的先后順序和背景，我唯一要她背下來的就是歷史朝代表，如果連這個都背不下來，那歷史考試真是白瞎了。

    一個小時很快就到了，小雅也收起了自己的卷子，因為要趕著去上鋼琴課了。“謝謝老師，我今天了解到了很多呢。”小雅還玩笑般地朝我作揖。

    “小雅，你先去車上等著，我和老師說幾句話就走。”溫婉婷把手機給收了起來。

    “好的。”小雅朝著我又揮了揮手，一蹦一跳地離開了。我一直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好一會兒了才回過神來。

    “這次謝謝你了。”溫婉婷說道：“之前的事情真的對不起。”

    “哦，沒什么的。”我答道：“反正我也沒事情做，補課就補課吧。”

    “這個……”溫婉婷拿出了一個紅包遞給了我。

    “這是什么？”我問。

    “補課費啊。”溫婉婷答道。

    “不，這都是朋友之間，應該的。”我趕緊推辭。

    “你就收下吧，這是我父親給的，他說過要試用你三個月的。”溫婉婷把紅包直接放到了桌子上，“靠自己的才學掙錢不丟人，從哪兒賺不是賺呢。我們是朋友，但你也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是我雇你當我表妹的補課老師，我們之間就是雇傭關系。”

    “我就覺得朋友之前不應該這么收錢啊。”我答道。

    “親兄弟還明算賬吶。”溫婉婷把自己的包又帶在了肩上，“我走啦，以后這里就是你們補課的地方了。”

    “這兒？”我看了看周圍，“這里太貴了吧。”

    “我覺得值得。”溫婉婷側著臉露出了一個可愛的微笑，小酒窩若隱若現的，一個華麗的轉身就離開了咖啡廳。我拿起桌上的紅包掂量了一下，還是挺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