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發生了，人還是覺得稀里糊涂的。我答應了遠山先生的聘用，成為了他的助理，由我來負責把這些藝術品交給買家。這本身并沒有什么困難的地方，只要不出差錯就可以了。遠山先生對我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能記錯單子，絕對現金交易，絕對不要多說話。就在我答應他的第二天一早兒，就接到了他的電話，要我去他的房子里看著，有客人來了。

    于是我便乘車到了遠山先生住的地方，后來我才知道，這一排房子都是遠山先生的。說起來這也有點讓人哭笑不得，原本遠山先生還有些鄰居，偶爾還能打個招呼什么的，誰知道遠山先生養了幾只孔雀，那孔雀叫起來不是一般的難聽啊，吵得周圍鄰居都沒法睡覺了。而且也不知道遠山先生是不是故意的，孔雀叫他還不管，不光不管還鬧出了更多的噪音，周圍人實在受不了，找物業，這些物業據說都被遠山先生給買通了，所以事情一直拖拖拖。沒奈何，那些人決定把房子租出去，自己不住了，但是沒人受得了遠山先生這么折騰啊，所以他們只能搬走不住。

    日子一長，遠山先生突然給他們出了主意，那就是自己租他們的房子，一排全租了，一交就是十年的租金。那周圍的鄰居何樂而不為呢，都同意了。不過在價格上他們確實做了讓步，因為除了遠山先生，實在沒人能夠駕馭他的孔雀。等事情定下來之后，遠山先生便把所有的孔雀都清走了。他用幾只孔雀就讓那群鄰居搬走了，真是奇聞一件，也是缺了大德了才這么做。

    一排房子都有編號，什么時候開什么門，接待什么客人我都知道。不過那些客人大多用字母來代替，應該是遠山先生為了保護那些客人的個人隱私吧。我來到了007號樓，走到門口就遇上了看門的。“喲，您一定是沈助理吧。”看門的人問道。

    “是我，以后這兒的事情都是我接手。”我答道。

    “好嘞。”看門人給我讓出了路，我發現這007號樓跟我昨天去的那幢005號樓，那裝飾是一模一樣的，等我來到了辦公室，我才發現連里面的裝飾都一模一樣，壁爐上有一幅畫兒，就是《圣母哀悼基督》。我再看這個壁爐里的木柴，簡直連木炭灰都一模一樣。再看向遠山先生的辦公桌，我真能感覺到，他現在就在我面前。一旦我坐上了這個位置，那就意味著我的工作開始了，而這工作到底會發生什么呢？我不敢多想，只得小心翼翼地走向這張辦公桌，慢慢把屁股挪到了椅子上，還別說，坐著確實挺舒服的。

    今天的客人是過來買一幅畫的，畫這種藝術品是遠山先生最拿手的，他告訴我說畫已經準備好了，就在辦公桌的地毯下面。我按照他告訴我的把一幅畫從地毯里給拿了出來，這幅畫已經裝在框里了，就是后面的好像沒有固定住，所以看起來松松垮垮的。這是一幅風景畫，走的是抽象派路線，說是抽象派人家好歹還有點內容，可這抽象得就剩抽象了。為了抽象而抽象，以至于可能只有作者本人知道到底在畫什么了。一般這種藝術作品，我們可以稱之為現代藝術。

    我看著這幅畫，怎么看怎么別扭，這種畫會有人要嗎？明明遠山先生有那么多好畫，就沖這壁爐上的一張也比這個好啊。如果是我就把這幅畫撕碎，然后用筆墨寫著抽象兩個字掛墻上，都比這幅畫來的有趣。不過吐槽歸吐槽，我是不能評價一個人的審美觀如何的，只要有人喜歡肯出錢，那對一個畫家來說就是一種肯定，所以我選擇尊重他的審美。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看來是客人來了，這個敲門遠山先生都有教過我。第一聲是最響的，然后停頓一下再連敲兩下小聲的，聽完三聲之后才能去開門。如果有不對的地方就別開門，先把畫藏起來，然后整個人躲到書柜后面，那里有一道暗門，可以方便離開。當然如果我開小差的話，萬一只聽到一聲結尾的，可以再等等。隔一段時間之后客人會重復之前的敲門方式，那這次說啥也能做出判斷來了。

    因為第一天上班，我想表現得好一點兒，所以聽到第一聲敲門之后我就注意到了，緊接著是兩聲小的，我立刻過去打開了房門。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黑人，表情凝重，戴著墨鏡，光著頭，身上是一件皮夾克，他看著我樂了，露出了兩顆金牙。

    “你好，請進。”我趕緊招呼他進來。

    “新人？”那個黑人問我。

    “對，我今天才來上班的。”聽到他說新人，我就想八成這個先生是老主顧了。他說咱們的話字正腔圓，看起來到咱們這兒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

    “哦，我的畫呢？”黑人也不客氣，直接躺到了逍遙椅上。我趕緊把那幅畫拿了過來，得讓他先看一下，然后再包裝。那個黑人上下看了看我的遞給他的畫，正面看過了之后還翻到了反面，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呢，一個嘴巴子就呼我臉上了。

    “shit，你敢拆！”說罷黑人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了一把手槍，直接對準了我的額頭，嚇得我差點就大小便失禁了。

    “沒，我拿到就是這樣的，不關我的事。”我趕緊解釋，要是這么死可就太冤了。

    “我不管是怎么回事，這幅畫被拆過，你死定了。”黑人扣響了扳機。“啪”一聲巨響，煙霧散盡，我的頭靠在了地毯上，心說這輩子算是完了，愿來生投個好胎吧。我也不求啥大富大貴，但求平平安安，這就夠了。

    “嘿，boy，醒醒。”有人在拍我的臉，我從一片迷茫中醒了過來，就見遠山先生和那個黑人正站在一起，沖我笑呢。

    “我沒死！”我當時直接就哭出來了。

    “對不起啊，這是給你的工作培訓。”遠山先生說道，“我來介紹一下，他叫杰克，是跟我最久的保鏢。我讓他當客人的目的，就是要告訴你不要亂動，我的藝術品價值連城，你哪怕動壞了一點點兒，都是死罪。這已經不是錢的事兒了。記住了嗎？”

    “我已經不會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