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情做了是應付 做好才是完成

    這題目是借的我同學小喬的。照片上的小喬，短發微卷。白色漢服，端坐古琴前。小喬和我們一同畢業后沒幾年，就自學古琴，一路培訓，古琴已經融入生命了。小喬原本就是班上長得比較漂亮的，古琴前的她，更有一份別樣的美，像是燃著的線香，若有若無中暗香浮動。

    幾天來，只看一本書《張充和書畫選》。看到她臨的《破邪論序》。我最近在做一件事，帶著一群人練字。硬筆比毛筆更便捷是大勢所趨，然而硬筆書法肯定不可能和幾千年的書法文化割裂開來。所以，我用很大的力氣在推行《歷代名家小楷》。我當然做的是無用功。很多人喜歡我們的字，我要花這么大的力氣，推介自己的書法和字，受效會直接得多。但這不是我的初衷。學書法，古人名帖一定是取之不竭源源不斷的精華。那么多寶藏，我帶著大家埋頭去取便是了。

    很多時候，你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你并不能預料到事情朝著哪個方向去走。我的書法朋友們，自然地選擇了文征明和趙孟頫的小字。一時，草堂十志和道德經成風。這是好事。是我的推介初見端倪。但我很快從張充和身上發現這股風的危害。我們太容易被表面妍美的東西吸引。當然，學小楷，文和趙的字，必學。但書法是件需要沉下來做的事情，找對象時，哪種人日后最不靠譜？一眼看上去就極盡妍麗的人，少有踏實和你煙火終生的。

    好。說我那天的震撼。虞世南的字，最近在習他的大字。《歷代小楷》幾乎被我翻爛了，我每天看群員過關，眼睛都過出老繭了。可是，我看到張充和臨的虞世南的《破邪論序》，還是被驚到了。

    有次帶姐姐去K歌。我和麗梅兩人對歌，不管什么歌曲，到了我嘴里便明朗響亮、熱情奔放。到麗梅嘴里便一詠三嘆、三月的小雨滴滴帶著輕愁。那是性格使然。寫字和K歌一樣，性格會使風格迥異。

    張充和的字，是那個形態裊然的大家閨秀，

    輕移蓮步時偶露裙腳下一抹紅，俏皮由此而生，

    虞世南小楷和他的為人一樣，嚴謹耿直、端莊秀麗卻時時想著詔示后人。那是個板著副面孔的私熟先生，望一眼就能看見才氣外露。張充和臨在一張仿古的紙上，我拍照不行，想在網絡上尋一張現成的圖片，未果。大伙姑且聽我描述吧。張充和的字，筆筆孤立，源自王寵。看起來各自為政，擺到一塊卻顧盼生姿，是那個形態裊然的大家閨秀，輕移蓮步時偶露裙腳下一抹紅，俏皮由此而生，又突然回眸一笑，那么一幅嚴肅整然的字，剎時生動流轉起來。她做的改動并不大，幾乎在嚴格臨帖，她只是在筆畫的末端做了小小變化。那個變化，乍看不覺，連成一片，便有了令人心悸的美。是悸。那顆在塵世間奔忙到麻木的心，在看到那個小楷，突然有了股沖動：我要擁有它！

    對于學字之人，擁有并不是花重金買下，擁有便是寫它。寫得它達到自己的要求，寫到它，從自己的筆端流出，就會令他人和自己心悸。悸時光易老，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悸人世間有百媚千抹 ，我獨愛你那一種。

    大師兄，學書多年了。一早發來單字過關，說是中我的毒，開始嚴格臨帖了，才臨了幾天，感觸頗深。

    我和小喬很少說話，她學了古琴，我走上了寫作之路。現在專攻書法。她20多歲上半途出家，到如今的其果煌煌，個中艱辛唯有自知。我碼字十數年，中途換過幾次事情，寫作卻一路堅持。我們都想著做好這件事。

    一早喚兒子起床習字，提了兩點要求：一是每天起床時間要提早一點，二：寫字時更專心些。他終能懂小喬阿姨的這段話：一件事情做了是應付 ， 做好才是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