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失落的背影

    1

    周末，閆海平約了梅麗，就如同他在電話里說的一樣，他對梅麗有話說，其實他是想又能陪孩子又能當面道謝。

    閆海平，梅麗，當然還帶著丫丫，這是曾經多么和睦的一家三口啊，還是在那家曾經光顧的日式料理店。期間丫丫的姥姥打了一個電話過來詢問一下最近家里的情況， 聽說了曾經的一家三口正在吃飯，梅麗的母親還不大相信，她趕忙跟梅父說這兩人該不會是舊情復燃了吧！

    “丫丫，你在干嘛？”梅麗看孩子吃得悶悶的。

    “媽媽，我覺得這碳烤三文魚沒有以前好吃了。”丫丫說。

    “是真的嗎？”閆海平也湊過來。

    “爸爸，你嘗。”丫丫叉了一點給閆海平。

    “我嘗嘗，還真是的呢，看來這里換大廚了！”閆海平鄭重其事地推斷著。

    “為什么這么說呢？我覺得味道差不多呀？”梅麗完全沒有感覺到味道的變化，“你爸就喜歡自作聰明，往往是適得其反。”梅麗嘲笑著閆海平的迂腐。

    “咱們推論一下，雖然分量不變，但是人變了，味道肯定不同，我一直認為，不止指紋，發質之類的是人各有異，其實每個人對味道的設置，表現在做的菜的味道，都是獨一無二的。”閆海平開始書生意氣的高談闊論了。

    “或許是吧，不然就不會有物是人非這個詞語了。”梅麗也感嘆著。

    “不管怎么說，我都希望丫丫能夠不受影響。”閆海平說完，看看孩子，又看看前妻，就像是在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一樣，“這可能是我們最后一次一家團聚了。”閆海平微微低下了頭，眼前的兩個人，他都覺得自己有所虧欠，好像這世界都是他的債主一樣。

    “爸爸媽媽，你們想說什么呢？”

    梅麗和閆海平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誰該先說出口，最后還是閆海平委婉地表達，“寶貝，我們離婚了。但是我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永遠是一家人。”

    丫丫繼續吃著，頭都沒有抬一下，反而搞得這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噗，行了，我都知道了，其實早都能看出來。”孩子接著吃，不咸不淡地說。

    “我們有協議，是我們共同的達成的，就是我們要共同撫養你的。”梅麗毫不含糊地說，并且轉頭嚴肅地命令閆海平道：“你以后和小雪有了孩子后，也要對丫丫這么好。”

    “這是自然的事情。其實我挺心力交瘁的，不是大家想象的那么輕松瀟灑。”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你要對人家負責，人家還是那么年輕，任何女人都需要一個男人，更需要一個孩子。男人未必靠的住一輩子，但是小孩子永遠都是自己的。”

    “對，你說的對，以后加倍彌補吧！”

    這“一家人”看起來就像是兩口子，時不時的還在打情罵俏一樣有說有笑。

    “你以后對小雪要好點，不要再像以前對我那樣不咸不淡的。”梅麗好像還挺不放心似的。

    “我知道了。你也不要再那么強勢。”

    “你放心好了，我在范舟的面前溫柔得很。”

    “嗯，我相信，看出來了。你也放心好了，我閆海平現在在家里也變強勢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悶葫蘆了。”

    丫丫噗地笑了，“這世界上有那對夫妻像你們這樣離了婚還這樣親切地說話的呢？你們真是我的極品父母。”

    閆海平只能苦笑一下，“我也覺得應該沒有像我們這樣的了，孩子，你可以怪我們，可也不要太怪我們。”

    梅麗也承諾似的，“我覺得這是一件以前我會難以想象的事情，但是現在不會了，現在我會覺得我們都很大度才能做到這樣。丫丫寶貝，我們這是基于對你的愛和彼此的信任。”

    丫丫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你們以后還會離婚嗎？”

    “當然不會了，你怎么會這樣問呢？”閆海平反問。

    “因為我覺得感情可能是最靠譜和最不靠譜的東西。”丫丫帶著迷糊地說。

    閆海平把眼光飄向了旁邊，“怎么說呢？其實感情還是很靠譜的，就像我對你母親，即使是現在，不也是有一點感情的嗎，幾十年豈是白過的。怎么了？我說錯了嗎，我敢說你對我也是有感情的，只是已經少得可憐了。”

    “我承認是的，我覺得其實你也不錯。以后啊，我們都經不起折騰了。”梅麗信誓旦旦地說。

    2

    今天可以算是個不平凡的日子。怎么說來著？好聚好散這些詞都弱了，兩家人被請來了，只是分別坐在了同一個酒店的兩個豪華包間，而且還就是范舟入股的酒店。當事人的意愿或是想給這段婚姻一個很體面的結局。目前的情況看來是大家都在埋頭吃飯，沒人作聲，仿佛大家來只是為了等著廚師一個菜一個菜的上。

    “這個菜好！”姜陸是故意油嘴滑舌的，好像他什么情況下都吃得香。

    “什么意思？”梅果問。

    “我的意思就是這個菜有營養，老婆你得多吃點，你要喂奶，多吃些好。”

    不知道是不是梅果和姜陸為了打破這個僵局沒話找話說，可其他的人都沒有什么話說，這種時髦的方式他們確實都還不能接受。

    這一幕還真是像人家在拍電影。電影總是保存著浪漫的結尾，可是真實的生活哪里有這么浪漫，恐怕是苦澀多一些。

    眼看飯快吃完了，閆海平不得不說話了，“今天謝謝大家能來，還能這么齊，我想原本認為的是大家恐怕不來了，結果還真出乎我的料想。”閆海平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冒充的欣慰，連話都打結在了舌頭上。

    “這么好的酒為什么不來吃？好久沒有喝過這么好的酒了，不是沾你離婚的光，我們怎么喝的上這么好的酒呢？“閆父說得閆海平的臉刷刷地就紅了。

    他本來就是個話匣子，人老了就更加話多，他是會一吐為快的，“這酒我拿著走了，我就不在這丟人現眼了。老太婆，你走不走。”

    閆父一摸嘴，想氣聳聳地就走，閆母拉著他。

    閆母很無奈地看了二兒子閆海平一眼，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都想陸陸續續地走，被閆海平給攔住了，“希望大家好歹給我個面子。”說這話的時候閆海平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窩囊過，他甚至有點后悔今天這個宴請，簡直是多此一舉。

    大家還算好，都又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還是只有接著用一種委屈懇求的語氣，“我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我知道離婚這件事情說起來容易，而我們這個時代已經很普遍，但是在我們家，大家還是希望和和睦睦的，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就相信我，那就祝福我的第二段婚姻吧。況且新的生活現在還正在起步，我和小雪，還有我們即將出生的寶貝，都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或許我們在這個不適合的時間才結合，但是我們同樣的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謝謝大家了。”閆海平拉著小雪的手，“來，小雪，我們敬大家一杯。”張小雪和閆海平一起舉杯。

    閆父無奈地坐著舉起了酒杯，而旁邊小雪的母親強顏歡笑地將杯子舉過來……

    3

    兩個月后。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祝丫丫生日快樂”，一大群人，圍著一個三層蛋糕，唱著生日歌，氣氛活躍。

    “謝謝！” 丫丫低下頭去，吹熄了生日蛋糕上地蠟燭。這個生日對于丫丫來說，還真是特別，它是梅麗和閆海平公開離婚后給孩子過的第一個生日。

    所以大家抱著彌補的心理，凡是跟這個家庭有關的人都來到了梅麗的大別墅，有丫丫的朋友，同學，老師，還有梅麗和閆海平各邊的親戚。小雪沒有來，因為她剛生產，行動很不便。范舟當然來了，這本來就是他的家。

    舉著只裝了一丁點紅酒的杯子，梅麗主動湊到閆海平的跟前，“恭喜你！”

    閆海平一抬頭，“什么？”

    “恭喜你！”梅麗稍微提高了點音量。

    “別開玩笑了！”

    “怎么是開玩笑呢，你又當父親了。”梅麗說地充滿了憧憬，好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樣。

    “我都累得快趴下了。”

    為什么？累并快樂著嘛，兒女雙全啊！”

    “就這點酒就讓你的話多起來了？”

    “我是真心的，你不相信我？”梅麗還是一臉誠懇。

    “我相信你，我肯定相信你，但是你就不抓緊？”

    “我放棄了。”

    “為什么啊？”

    梅麗的眼光往四周一轉，定在了一個丫丫身上，閆海平順著看過去。“我跟范舟說好了，他會對丫丫視如己出。”

    “你真行。”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話，權當真話吧！如果他真心想要，我雖然年紀大了，也不得不冒險！”

    “別這么悲觀，往好的看就滿意了。”

    “當我靠近生活越來越近，離真相就越來越近，我就越來越失望。現在我已經沒有以前的那種不可一世的感覺了，反倒是感覺走進了另一個輪回了。”

    “這句話該我說吧！別這么悲觀。”海平把這句話一說，梅麗疑惑地看著他。

    閆海平笑了笑，幽幽的說：“我愿意和你并肩作戰。你看看我，我才叫重新開始呢！”

    梅麗抿了一口紅酒，嘗不出味道，因為她今晚就倒了這么點酒，敬完了所有的人，壓根沒準備讓這口酒通過喉嚨。

    “生活就是這樣，我們都認命吧，就硬著頭皮往前走。”閆海平說完，就聽見了手機響聲，“喂喂！哦，好好，我早點回來。”

    “怎么了？想你了？”

    “是想我這個男保姆了。”

    “要不要我開車送你？你喝了酒。”

    “不用了，給女兒說一聲，我先走了。”

    “那你路上小心點！”

    閆海平風塵仆仆地走向車庫，在蒙蒙的天色中，梅麗仿佛看到了海平后腦勺出現了一撮斑白的頭發。

    4

    兩年后的一天。

    小雪一身職業裝，步履敏捷地快步走進超市，她大概是剛下班，準備買點東西。

    她在超市有針對性地選擇，走來又轉去的，忽然她瞄過了一個推著孩子的身影，好像有點熟悉。

    她著實回憶了幾秒，才喊出來，“梅果——”

    這個推著孩子的女人真是梅果，梅果呆呆轉身，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

    還是小雪先招呼的，“沒想到在這里偶遇到你，你又推孩子又買這么多東西，你姐和你老公也不陪你？”

    “我姐行動不方便，我老公——”梅果只停了一下聲音就接著說，“算了，不提他。”

    “為什么啊？你不要太能干了，會把男人慣壞的。”

    “我們分居了，可能是暫時分居，也可能會離婚吧，我也說不準。”梅果對小雪的印象不錯，也沒有隱藏實際情況。

    “啊——”

    小雪還來不及再問，或者也不好再問，梅果就轉身離去了，只留下失落的背影。

    那背影，仿佛似曾相識，小雪突然有一種看到梅麗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