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社稷之神和曹氏祖先的宗廟很快修建完畢。

    完工這天，曹操帶領他的兒女和夫人、兒媳等等開始祭奠，曹操的三個女兒曹憲、曹節、曹華也從皇宮回來了。

    這天弄得很排場，彩旗飄飄，鑼鼓聲聲，引得好多人都來圍觀。

    晚上，曹操舉行了家庭宴會。在曹操的一大群兒子中，我看見了曹植，曹植也看見了我，我們都沒說話。倒是好久沒見面的清河公主拉著我的手開始不停地訴說她的家事，說她的丈夫夏侯楙的種種不是，說他整天不回家，臭毛病不改，在外邊又養了很多女人。

    我知道她的故事，她本來要嫁給丁儀的，卻被曹操把她嫁給了大將軍夏侯惇之子夏侯楙。我只能聽著，人多嘴雜，我也不便說什么。

    清河公主說完了，我問了一下丁夫人的情況。

    清河公主說丁夫人現在很好，本來清河公主喊她一起來，她死活不來，她說她跟曹家沒有半點關系了。

    我更加敬佩丁夫人了，好多女人都想向曹操投懷送抱，而丁夫人卻跟曹操提出分手，這需要多大的勇氣。我就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

    曹操簡單說了幾句，我看見曹操頭戴嵌寶金冠，身穿黑錦羅袍，玉帶珠履，滿臉紅光。曹操的目光從我臉上掃過，我立即低下了頭。

    曹操接著說 ：“今對此景，甚有慷慨。吾當作歌，汝等和之。”大家頓時屏住了呼吸。曹操摸了一下頭笑著說 ：“今日高興，多貪幾杯，剛想好的詩文，突然想不起來了，我還是把我以前的舊作朗誦一首吧——

    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兇。

    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

    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

    淮南弟稱號，刻璽于北方。

    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曹丕鼓掌說 ：“好詩！只有父親這樣寬廣豪邁胸懷的人才能作出

    此等好詩！”我冷笑了一下，此詩確是一首好詩，曹操作的詩沒人敢說不好。

    我聽說曹操當年在赤壁的船上作了一首《短歌行》，揚州刺史劉馥指出詩中“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不吉利，曹操大怒，揮劍殺了劉馥。后來，曹操果然在赤壁之戰中大敗而歸。

    曹操笑了笑 ：“我現場出一首詩，題目就叫《祭祖》。”下人在臺

    上擺上了筆墨紙硯。曹操手一揮 ：“孩兒們，請吧！”

    沒人上去。

    曹操喊道 ：“曹丕，你作為長子，你先來吧。”

    曹丕不情愿地走上去，拿著筆一動不動。時間慢慢過去了，曹丕最后把筆一放 ：“不好意思，還沒想好，鄙人才盡。”

    曹操把目光投向一群兒子們，他們紛紛低下頭。最后曹操的目光落到曹袞的臉上，說 ：“曹袞，你可是書不離手，你來吧！”

    曹袞擺了擺手說 ：“父親，我還沒想好。”

    曹操把目光落到秦朗身上 ：“朗兒，不要整天想著報仇，習武的同時也要習文，你來吧！”

    曹操非常寵愛秦朗和他的母親杜夫人。關于這位大名鼎鼎的大美人，我也曾聽說過她的故事，她曾讓呂布、關羽、曹操三人為之神魂顛倒，可見杜夫人是位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

    能讓關羽為之動心的女人，不僅要長相漂亮，一定還有其他的魅力。因為在我的心目中，我一直非常敬佩關羽，視他為重情重義的大英雄。他不但不慕榮華富貴，而且不為女色所動。

    關羽曾保二位嫂嫂在曹操領地住過一段時間，當曹操讓他與二嫂共處一室，欲亂其君臣之分時，關羽就情愿立于戶外，自夜達旦，毫無倦色。曹操又送十名美女侍候關羽，關羽也毫不動心，全部送入內門，讓她們服侍二位嫂嫂。

    我還聽說曹操曾把貂蟬送給關羽，也被關羽拒絕了。我沒想到的是關羽竟看上了杜夫人。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點嫉妒。她的丈夫秦宜祿原是呂布部下，呂布近水樓臺先得月，為此貂蟬跟呂布差點鬧翻了臉。

    劉備接管徐州之后，呂布被曹操打敗，只好來投靠劉備。在這期間，杜夫人被關羽看上了。后來呂布搶占了徐州，被曹操和劉備圍攻。

    呂布無奈只得和袁術聯盟，就派秦宜祿當使臣。袁術頗有結交士人的氣度，他看秦宜祿風度翩翩就給他說了門親事，新娘是大漢的宗室小姐，甭說這位小姐相貌如何，至少這身價不低啊。

    可憐的杜夫人，還在徐州眼巴巴等著呢，杜氏等于無故被休掉了。她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帶著年幼的兒子秦朗，孤苦伶仃地維持著生活。

    這樣的日子也沒維持多久，曹操和劉備把呂布圍在了下邳城里。這天，關羽邁入曹操大帳，他說這次若他拿下邳城，希望能把秦宜祿的妻子杜氏許配給他！曹操一聽，這小事，回頭再說吧。

    過了幾天，曹操視察各處的圍城陣地。走到關羽負責的這一段時，關羽認真地匯報了圍城的準備情況。看曹操也挺滿意，關羽又說 ：“曹公，上次說的把秦宜祿妻子杜氏許配給我，沒問題吧？”

    曹操看了關羽一眼，打個哈哈敷衍過去了。又過了幾天，關羽入見曹操，說完了公事，再次提到 ：“曹公啊，我想娶杜氏，您咋還不給個準信啊？”

    關羽這態度一表，反而嚴重引發了曹操的好奇心 ：連關羽都幾次三番提這要求，杜氏莫非是一位絕色美女？嗯，老夫要親自看看才放心。

    向來喜好人妻的曹操，也想看看關羽究竟看上了什么女人。他便命令下屬捉了杜氏先送來讓他自己瞧瞧。

    曹操看到杜氏雪明花艷、美貌無雙，竟然忘了對關羽的承諾，就把杜氏占為己有了。

    呂布在下邳被曹操擊敗并處死。袁術稱帝被天下諸侯所不齒，后被曹操打敗，嘔血而死。走投無路的秦宜祿只好歸降曹操，擔任铚縣縣令。劉備大將張飛以奪妻之仇慫恿秦宜祿叛曹操。

    秦宜祿隨張飛出走，不久反悔，被張飛殺死。秦朗隨母親住在曹府。

    杜氏成為曹操的小妾后，后來為曹操生了兩子一女，身份自然由小妾變成了杜夫人，她在曹府的地位僅次于卞夫人。

    我跟杜夫人雖交往不多，她為人和藹，知書達理，每次我見她，她臉上總是帶著笑，她的笑也常常感染著我。

    跟杜夫人交往是歡愉的，她能使你忘記生活中的種種煩惱，怪不得呂布、關羽、曹操都喜歡她。在子女的教育上，她一直要求秦朗言行謹慎低調謙虛，秦朗也是這樣做的，所以曹操很喜歡秦朗。

    曹操曾經對賓客說 ：“世上有人像我這樣疼愛繼子的嗎？”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時，我聽見秦朗說 ：“養父，我……我也沒想好……”

    “我來！”曹植舉起手，走了過去，揮筆幾下，一會兒一首詩就寫成了。

    曹操看后夸贊不已 ：“不錯，好詩，不愧是我的兒子！”

    曹操重賞了曹植一塊玉佩，然后目光落到女人們的臉上 ：“曹家的兒媳及我的女兒們，要不要也上來作詩一首？”

    沒人響應，女人們都低著頭，生怕被曹操點上名。

    “甄洛，我知道你的詩也寫得非常好，要不也來作一首？”曹操笑著說。

    我擺了擺手說 ：“魏公，我還沒想好。”其實我也想好了一首詩，但我不想拋頭露面，怕引起別的女人嫉妒。

    就在大家覺得尷尬時，曹彰站了起來不屑地說 ：“父王，戰場上還是要真刀真劍見功夫，不如我給你表演劍術如何？”

    曹操拍了拍手說 ：“好啊 !”

    曹彰一個鷂子翻身躍上中間寬闊地帶，把劍舞得虎虎生風，只見劍影，沒見人影。

    掌聲雷動。

    曹彰突然停住了，大聲喊道 ：“誰有膽量，來跟我比試一下 !”

    “我來。”曹彪手握大刀走了過去。

    兩人開始廝殺，刀光劍影，響聲一片。卞夫人和孫姬分別在給自己的兒子加油。曹彰到底技高一籌，曹彪明顯體力不支，只好認輸。

    卞夫人哈哈笑道 ：“還是我的兒子厲害！”孫姬陰著臉不說話。

    曹操笑著說 ：“其實，我的這兩個兒子都還不錯。”

    孫姬陰著臉，笑了 ：“點到為止，如果非要分出高低來，傷了誰都不好，畢竟是親兄弟嘛！”

    這時一個女人走了上來，年輕貌美，身材婀娜，她向曹操鞠了一躬 ：“魏公，我們女人不比男人差，要不我也為魏公舞劍助興？”

    “好啊！”

    這個女人我見過幾次，但沒說過話，她就是漢獻帝獻給曹操的美人，聽說名字叫白幽谷。音樂響起，是《高山流水》，白幽谷一身白衣白裙，扎著綠色的腰帶，她手握寶劍款款登場，出塵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視。

    她向曹操行了禮，一頭長發傾瀉而下，音樂隨即如高山流水，溪聲潺潺，仿佛從心頭劃過。她手中的劍輕輕揚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如空谷幽蘭中飄出一絲清風，隨著她輕盈優美、飄忽若仙的舞姿，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更襯托出她儀態萬千的絕美姿容。

    此時劍聲驟然轉急，白幽谷以右足為軸，輕舒長袖，嬌軀隨之旋轉，愈轉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飛起，落在曹操面前，又行了一個大禮。

    “好！好！好！”曹操拍手叫道。

    在座的各位掌聲雷動，唯有卞夫人哼了一聲，不以為然。

    曹操招呼白幽谷坐在自己身邊。他舉起酒盅，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大聲說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大家干杯吧！”

    大家都舉起酒盅。

    曹操目光落到小妾劉姬身上 ：“劉姬，在我所有妻妾中，你的嗓子是最好的，為大家唱一首吧！”

    曹操其他妻妾杜夫人、秦夫人、尹夫人、王昭儀、孫姬、李姬、周姬、宋姬、趙姬、陳氏等紛紛鼓掌。

    劉姬站起來說 ：“臣妾身體不舒服，嗓子啞了，不能獻丑了，請丞相多多包涵！”

    “沒事！”曹操醉眼蒙眬，擁著白幽谷走了。宴會開始散場，我也準備走。卞夫人的丫鬟過來悄悄跟我說卞夫人讓我去她房間一下。

    我來到卞夫人房間，卞夫人對我笑臉相迎，她說今天的風頭讓白幽谷這個賤人搶去了。關于白幽谷的情況，她悄悄派人打聽了，沒人知道她的情況，甚至宮里好多人都沒見過她，連曹操的三個女兒也不知道

    她的情況。

    越是這樣，白幽谷就越值得懷疑。為什么漢獻帝在封曹操為魏公時還把這個神秘的女子送給曹操？這背后難道有什么陰謀？

    我笑著說 ：“也許被你想復雜了吧。”

    卞夫人說 ：“你這人太單純太善良了。當年董承對外聲稱自己領受漢獻帝的衣帶詔，密謀誅殺曹操。次年正月事情泄露，董承的女兒董貴人為曹操所殺。如今伏皇后一直想通過她父親伏完和兄弟伏德之手殺了曹操，所以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懷疑白幽谷是伏皇后派來的奸細或者刺客，如果真是這樣，曹操就有危險了。”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我問。

    “最近我發現，白幽谷跟郭女王走得近，我不便出面，已派丫鬟監視她，你也派你的丫鬟蒙蕭蕓監視她們，看看白幽谷有沒有異常行動。”

    “沒問題，我會讓蒙蕭蕓注意她的行蹤的，如有異常我會向你報告。”

    幾天過去了，蒙蕭蕓告訴我，白幽谷整天待在府里沒有出門，沒有什么異常。倒是下面都在說卞夫人的壞話，說卞夫人用毒藥毒死了曹沖，害死了曹沖的母親環夫人。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卞夫人。卞夫人聽了臉色大變，問我是聽誰說的，我說她們說是曹丞相的妾劉姬說

    的。

    卞夫人反問我 ：“劉姬所說的這一切，你相信嗎？”

    我說 ：“她們這是造謠毀謗，夫人怎么會是這種人呢！”

    卞夫人笑了笑說 ：“還是你了解我。”

    過了一會兒，卞夫人又問我 ：“你對劉姬這個女人，有何看法？”

    “我對她了解很少，只知道她是大漢的宗室之女。她的歌聲優美，歌聲如行云流水，夜鶯啼春，聽了讓人非常舒服。”

    “曹操最近冷落了她，她心里一直有氣，所以那天曹操讓她獻歌一首，她一點都不給曹操面子，”

    卞夫人不以為然地說，“劉姬出身高貴，而我出身低微，我現在是正妻，而她連夫人的名號都沒有，所以她對我心里一直不服氣，多次在曹操面前說我的壞話，她以為我不知道。”

    我好奇地問 ：“她把這些謠言都告訴了魏公嗎？”

    卞夫人說 ：“這是最近的謠言，魏公應該不知道，他最近很忙，去了許都拜見漢獻帝，再說魏公已好久沒去劉姬的房了。劉姬心里窩著火，她這是想把火發泄到我的頭上。”

    我打哈哈說 ：“原來如此啊。”

    卞夫人說身體不舒服，要休息，我看見她頭上冒汗，只好告退。

    我離開卞夫人房間，在秦夫人院子外遇見了劉姬牽著三歲的兒子

    曹棘，估計她是去找秦夫人的。她朝我微微一笑，我也微微一笑，兩人算是打招呼了。我走了好遠，偷偷回頭一望，果然看見劉姬的背影消失在秦夫人的院門里。

    秦夫人有兩個兒子，即曹琺和曹峻，長子曹琺被曹操封為西鄉侯，不久得病死了。

    當時曹操非常悲傷，痛哭流涕，但很快就從喪子悲痛中走了出來，而秦夫人一直還沒走出來，整天悶悶不樂。劉姬能去看秦夫人，說明劉姬心地善良，并不像她們所說的那么壞。

    秦夫人的房間里飄出了歌聲，聲音優美動聽，那是劉姬的歌聲，有種余音繞梁、三日不絕的感覺。

    天氣越來越冷了，好久也沒見太陽，我感覺曹府上空每天都飄著濃霧和烏云，它們把我壓得感覺喘氣都很困難，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恐慌和惆悵。

    最近曹操、曹丕和曹植都沒見過，也不知道他們在外面忙什么，我依然每天獨守空房，面對漫漫長夜。我常常半夜醒來，聽著外面的風聲刮著樹枝在尖叫，偶爾還有狗叫聲，甚至還有哭泣聲。

    接連幾天，我都聽到了哭聲，后來哭聲沒了，我問蒙蕭蕓是怎么回事。蒙蕭蕓說是劉姬死了。我大吃一驚，忙問她是怎么回事。

    她把她所知道的情況全告訴給了我。她說劉姬這人非常清高，自以為是大漢的宗室之女，愛擺架子，愛發公主脾氣，有時候曹操在重要場合想讓她獻歌給自己長點面子，結果她不唱，弄得曹操很沒有面子。

    本來曹操就討厭劉姬的清高、討厭她擺臭架子，慢慢就冷落了她，加上卞夫人在旁邊煽風點火，不知說了什么話，劉姬幾次想要見曹操，都被曹操拒絕了不說，還賜毒酒給她，毒啞了她的喉嚨，劉姬從此沒法唱歌了。唱歌是她的生命，她非常郁悶，不想茍活于世，便自殺了。

    我大吃一驚，前幾天看她還好好的，轉眼就沒了。我想到了環夫人和她的兒子曹沖，心里顫抖了一下。

    蒙蕭蕓說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我說隨便說吧沒關系。

    她說他剛才說的一切都是聽別人說的，劉姬是不是被丞相賜了毒酒，這并不重要，而造成劉姬死亡的罪魁禍首應該是卞夫人。劉姬應該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卞夫人怕劉姬把這些秘密告訴曹操，于是卞夫人搶先下手在中間挑撥兩人關系。曹操徹底對劉姬失望了才賜了毒酒。

    我捂住蒙蕭蕓的嘴巴讓她不要亂說。蒙蕭蕓扳開我的手小聲說 ：“環夫人和曹沖的死，說不定真是卞夫人干的。你想想看，當時曹操非常寵愛環夫人和曹沖，還想立曹沖為世子。卞夫人可就急了，她想讓自己的

    兒子成為世子，于是就害死了他們。”

    我問蒙蕭蕓有沒證據來證明這一切是卞夫人干的，蒙蕭蕓說沒有，是她自己猜的。我瞪了她一眼，讓她以后說話注意，萬一這些話傳了出去，恐怕她的小命也難保了。

    蒙蕭蕓點了點頭，保證以后不再胡言亂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