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覆蓋了鄴城。

    我推開窗子，曹府大院積滿了厚厚的大雪，樹枝被壓彎，竹園的竹子被壓得快要趴了下來，如垂暮的老人彎著腰，不堪重負。大地一片白色，一片潔凈，瓊枝玉葉，粉裝玉砌，皓然一色。而雪花仍如柳絮，如棉花，如鵝毛在天空飄飄灑灑。

    院子里嘰嘰喳喳聲一片，是孩子們在打雪仗。我看見司馬懿帶著我的兒子曹叡和女兒東鄉公主及其他幾位夫人的孩子在堆雪人。

    司馬懿可是曹操最信任的人之一。曹操曾說司馬懿“少有奇節，聰明多大略，博學洽聞，伏膺儒教”，最初讓他當曹丕的老師，后來又讓他教曹叡等幾個年幼的孩子。司馬懿可以在曹府大院任意出入。

    “夫人，我們也去外邊走走吧！”蒙蕭蕓說。

    我點了點頭，蒙蕭蕓把外套搭在了我的身上。推開門，我感到一絲寒冷，路面有點滑，蒙蕭蕓緊緊扶住我，生怕我跌倒。我推開蒙蕭蕓讓她別扶，我說我還沒老到這種程度。踩在雪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這種聲音非常好聽，如同天籟。

    我看見曹叡和幾個孩子在堆雪人，堆得非常認真，小手凍得通紅，但他們沒有感覺到一點冷。

    曹叡看見了我，跑了過來，笑著說 ：“母后，來跟我們一塊堆雪人吧！”

    我摸了一下他的頭呵呵笑了 ：“冷嗎？”

    “一點都不冷！”曹叡搖頭晃腦地說。

    司馬懿也看見了我，熱情地說 ：“甄夫人，過來一起堆雪人吧？”

    我點了點頭說 ：“好啊！”

    雪人一會就堆了起來，孩子們圍著雪人又跳又笑。司馬懿對孩子們說 ：“讓蒙蕭蕓姐姐帶你們去玩打雪仗吧！”孩子們很聽話，轉眼跑到一邊去了。

    司馬懿對雪人重新修飾了一下，望著我問 ：“你看這個雪人，現在像誰？”

    我搖了搖頭。

    司馬懿說 ：“你沒發覺這個雪人，像你嗎？”

    我臉紅了。

    司馬懿說 ：“你笑起來真好看，你的笑讓我著迷！昨晚我還夢見了你……”

    我微微一笑，打斷司馬懿的話，轉移話題說 ：“你兒子司馬昭，他還好吧？”

    “他才三歲，聰明調皮，”司馬懿說，“昨晚我真的夢見了你，在夢中你好美，像個仙女……”

    我假裝生氣地說 ：“你比我大，又曾是曹丕的老師，我非常尊敬你，再說我跟你的夫人張春華又是好朋友。”

    司馬懿低下頭不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說 ：“你最近跟曹丕怎么了？是不是鬧矛盾了？最近他的心思好像都在別的女人身上去了。”

    “這是我們家私事，你怎么也關心起來了？”

    司馬懿嘿嘿一笑說 ：“實話告訴你吧，開年后我將隨曹丞相征討張魯，先占據漢中，然后好進一步消滅劉備，所以今后我沒時間教你兒子了。”

    “恭喜你啊，終于又升官了。”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教他們了，我帶孩子們回學堂了。”司馬懿彬彬有禮地說。

    司馬懿帶著孩子們走了，空曠的雪地上留下了亂七八糟的腳印。

    雪停了，太陽出來了，雪在太陽的照耀下白得刺眼。轉眼間雪開始融化，屋檐已開始滴答滴答地滴水了，一會兒就連成了一條線。

    回到房間，蒙蕭蕓把火盆爐子的火燒得旺旺的，房間里很暖和。

    吃了飯，躺在床上睡了一會，醒來后看了一會書，我突然想到了曹植，最近好久沒見他了，覺得心里空蕩蕩的，百無聊賴。看見窗外的雪都已化了，天也黑了，我就又躺下睡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鉆進了我的被窩，我以為是曹丕便沒有在意，但我聞到了陌生的味道，感覺不是曹丕，便掙扎道 ：“你是誰？”

    那人說 ：“別叫，我是司馬懿。”

    我呵斥道 ：“你好大的膽子，滾開！再不滾，我就喊了。”

    “別喊，如果你喊了，你今后怎么在曹府待下去？”司馬懿說，“別以為我不知道，曹丕已不喜歡你了，我是真心喜歡你，你就跟我吧！”

    我推開司馬懿說 ：“你再不走，我就真喊了。”

    司馬懿說 ：“你聽我說，我在曹府一直低調行事，是在等待機會，曹操的江山遲早將是我的。只要你跟了我，到時我讓你當皇后。”

    “你的野心倒還不小，再不滾，我就真喊了。”

    司馬懿爬起來灰溜溜地走了。

    我頓時睡意全無，司馬懿文質彬彬，滿腹才學，原來也是一個虛偽的人。我真有點為曹操和曹丕擔心起來，怕他們被司馬懿的假象蒙蔽。

    司馬懿是個極其陰險的人物，曹操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不會被他輕而易舉地竊取吧？有機會我一定要提醒曹丕和曹操，讓他們不要太信任他了。

    機會終于來了，曹丕回到了我的房間。曹丕一直陰著臉，不說話，他是來拿東西的。

    我親自給曹丕倒上茶，說 ：“你不要整天躲著我，我們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嗎？”

    “談什么？”曹丕語氣冷淡。

    “聽說你將跟父親征討劉備和孫權，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你要多保重啊！”我關心地說。

    “謝謝了。”曹丕語氣依然冰冷。

    我猶豫了一下說 ：“司馬懿他也跟你們一塊出征嗎？”

    “怎么？你倒關心起他來了。”曹丕酸溜溜地說。

    “司馬懿這人虛偽陰險，你可要防著他……”

    曹丕鼻子一哼，打斷我的話說 ：“他都跟我說了，說你想勾引他，被他拒絕了……”

    司馬懿惡人先告狀，我氣得說不出話來。等我平靜下來，曹丕已氣憤憤地走了。

    我不能背不守婦道的罪名，必須要找曹丕說清楚，所以我跟了過去。曹丕徑直奔向郭女王的庭院。我剛邁進庭院，兩個丫鬟攔住了我，不讓我進。這兩個丫鬟我認識，我生氣地讓她們滾開。

    丫鬟笑著說 ：“夫人，我們也是沒辦法，曹大人吩咐了，不讓你進。”

    我在門口大聲呼喊著曹丕的名字。郭女王從門口探出半個腦袋，得意地說 ：“子桓說了，不想見你，讓你快走。”

    我說 ：“子桓是你叫的嗎？”

    郭女王呵呵一笑 ：“子桓子桓，我就要叫，現在子桓是我的人了，你快走吧。”

    我執意不走，喊著子桓的名字。

    曹丕走了出來，吼道 ：“叫魂啊，我不想見你，快走吧。”

    我木然地走了，眼淚流了出來。走了幾十步我停了下來，我不能無緣無故地背不守婦道的罪名，要是傳出去，今后我怎么有臉見人，怎么有臉在曹府待下去？解鈴還須系鈴人，我決定去找司馬懿，我要當面跟他對質。

    我氣沖沖地離開曹府。蒙蕭蕓追了上來，問我去哪里，我說去找司馬懿。

    我們來到了司馬府上，司馬懿沒在，他的夫人張春華接待了我們。

    以前張春華對我非常熱情，這次非常冷淡，她說 ：“仲達被曹丞相叫去了，你跟他之間的事，他跟我說了，他怕你找上門來，所以提前告訴我了。你我都是女人，有些事我就不明說了。”

    “我聽不明白，你啥意思？”

    “司馬懿出身士族，他的高祖父司馬鈞為漢安帝時的征西將軍，曾祖父司馬量為豫章太守，祖父司馬雋為潁川太守，父親司馬防為京兆尹。司馬防育有八子，因字中都有一個‘達’字，當時號稱司馬八達。”

    “你干嗎告訴我這些？”

    張春華鼻子一哼 ：“司馬家也是大家，個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沒想到你卻勾引仲達，恬不知恥地竟敢找上門來！”

    司馬懿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我壓住胸中的怒火說 ：“夫人，你誤會了，事情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張春華說 ：“我不想聽你說，我承認你比我漂亮、比我有才，我就想不明白，你在曹家過著榮華富貴的日子，干嗎要纏著我家的仲達？”

    “夫人，你真的誤會了……”

    司馬懿的兩個兒子司馬師和司馬昭跑了進來，他們撲進張春華的懷里。張春華抱著他們，望著我說 ：“孩子都在這里，我不想聽你解釋，你走吧，今后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離開司馬府，我只覺得胸口有點悶，腦袋發暈，雙腿走路都是軟綿綿的。我一直在想 ：司馬懿干嗎要這樣惡人先告狀？他是想毀謗我名聲，讓我在曹家無法待下去，讓曹丕休了我，逼我離開曹府，逼我走投無路，然后無奈去投靠他？我情愿死，也不會去投靠司馬懿這個偽君子。

    以前我覺得司馬懿知書達理，文質彬彬，人很不錯，對我也非常尊重，怎么轉眼就變了一個人？難道這是一個陰謀，背后有人指使他這么干？指使他的人又是誰呢？

    我首先想到了曹丕，很快就否定了，他不可能這樣卑鄙無恥。難道是郭女王？她這人啥事都干得出，上次她讓白幽谷嫁禍劉姬，挑撥卞夫人和劉姬的關系，又暗中慫恿環夫人的兩個兒子去鬧事。

    要不是曹丕在卞夫人面前求情，郭女王早就被趕出曹府了。這次她不甘心，想把臟水潑到我身上，讓我也有污點，至少跟她扯平了。但我沒有證據，只是憑空猜想而已。

    我又把曹操的幾個夫人和曹丕的幾個夫人在頭腦里過濾了一遍，越過濾越亂，越沒有頭緒，干脆不去想了。

    回到屋后，感覺身體像被掏空了似的，我躺在床上整整睡了兩天。

    醒來時，蒙蕭蕓端來飯菜。我匆匆吃了幾口，看見蒙蕭蕓眼角有淚痕，便問道 ：“你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蒙蕭蕓哇地一聲哭了。

    我放下筷子 ：“告訴我，我給你做主！”

    蒙蕭蕓擦著眼淚說 ：“昨天我在后院，曹丞相的兒子曹茂不知怎么跑到后院來了。他調戲我，摸我胸，要不是其他丫鬟看見了大喊大叫，我恐怕就沒臉活了。”

    曹茂是趙姬生的，是個極其頑劣之徒，從小便不識禮教，不被曹操寵愛，長大又不務善道，頗受曹操厭煩，所以曹操其他兒子都封官封王獨不封他。

    曹茂的母親趙姬是曹操跟前地位最卑微的女人，連她

    和她的兒子都來欺負我，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們不是明擺著欺負我嗎？

    這些日子，我肚子一直憋著火，這火越燒越旺，燒得我坐寧不安，燒得我頭昏腦漲，我想發泄一下胸中的火。我拍著桌子說 ：“欺人太甚！走，跟我去找曹茂。”

    蒙蕭蕓嫌丟人現眼，不愿去，我拉住她的手說 ：“怕啥，跟我走！”

    我們來到趙姬的院子，剛好看見曹茂閃進了趙姬的屋里。

    “曹茂，你給我出來！”我大聲喊道。

    曹茂沒出來，他的母親趙姬出來了。趙姬衣著華麗，打扮妖嬈，她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原來是甄夫人，稀客啊！請進屋坐吧！”

    “把曹茂給我叫出來。”我語氣很兇。

    “甄夫人，什么事？”趙姬笑著說。

    “把他叫出來！”

    “好漢做事好漢當。我來了，找我啥事？”曹茂嬉皮笑臉，晃著身子走了出來。

    我指著曹茂的鼻子說 ：“我問你，你是不是欺負了我的丫鬟蒙蕭蕓？”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曹茂歪著脖子說。

    “這么說，你承認了？”我大聲道。

    “是的。”曹茂理直氣壯地說。

    “走，跟我去見你的父親曹丞相。”

    趙姬攔住我說 ：“甄夫人，不就是一個丫鬟嗎？何必大動肝火呢！看在我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茂兒賠禮道歉，就這樣算了吧。”

    “這沒有你的事，走開。”我吼道。

    “你知道我是誰嗎，敢在這里大喊大叫！”趙姬叉著腰說，“我可是曹丞相的女人。”

    “你不就是曹操的小妾嗎？曹操的女人多了去，你算老幾？”我譏笑道。

    我的話有點重，她的兒子一直不被曹操重用，也許她的肚子也憋著火，她一下跳了起來 ：“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怪不得曹丕不要你，還勾引男人。這樣的主子，她的丫鬟難怪不學壞，也學會了勾引男人。”

    我的自尊一下被趙姬撕得面無全非，我的心在滴血，我的火在冒，我像潑婦一樣撲了上去，跟趙姬撕扯在一起。

    其他夫人和丫鬟都跑來圍觀，有的還在竊竊地笑，我看見郭女王站在一邊面露微笑。

    “豈有此理！成何體統！”卞夫人被丫鬟扶著趕來了。

    我和趙姬都松開了手，我搶先說道 ：“趙姬的兒子曹茂調戲我的丫鬟蒙蕭蕓，我找曹茂論理，她給自己兒子撐腰不說，還辱罵我，請夫人給我主持公道！”

    趙姬大聲喊道 ：“是你先挑釁我，主子都這樣，她的丫鬟難怪也會去勾引男人……”

    “夠了，”卞夫人大喊一聲，“你們還要不要臉？你們不要臉，我還要臉，都散了吧！”其他夫人和丫鬟都散了，有幾個還在遠遠地圍觀。

    過了一會兒，卞夫人用手指指了指我和蒙蕭蕓，又指了指趙姬和曹茂說 ：“你們眼里還有魏公嗎，還有我這個夫人嗎？你們跟我來，到大殿來！”

    卞夫人在大殿坐了下來 ：“國有國法，家有家法，魏公最近很忙，這件事我幫他來處理。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曹茂你就向蒙蕭蕓道歉，承認錯誤，這事就不追究了。”

    “憑啥？我又沒把她怎的？你不是我的親娘，你沒資格管我 !”曹茂不被曹操封官封王，心里也覺得憋屈，干脆破罐破摔，玩世不恭。他沒把曹操放在眼里，自然也沒把卞夫人放在眼里。

    卞夫人鼻子哼了一聲說 ：“你父親管不了你，我可以管教你。來人啊，把他押下去打三十大板！”

    趙姬立即去向卞夫人求情 ：“茂兒年幼不懂事，你就饒了他吧？夫人何必為一個丫鬟生氣呢？好歹茂兒也是曹丞相的親骨肉。”

    “曹茂再不管教，今后恐怕還要捅出什么簍子來，我這是替你管教一下這個混賬東西！”卞夫人說。

    卞夫人說曹茂是混賬東西，趙姬心里很不高興，她地位低下，只能給曹茂遞眼色，讓他好漢不吃眼前虧，曹茂卻不屑一顧。

    卞夫人接著說 ：“我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讓你兒子娶了蒙蕭蕓……”

    趙姬冷笑一笑 ：“我兒子好歹也是個公子，也要講個門當戶對，怎么能讓他娶個丫鬟？不行。要娶就讓你的兒子曹丕娶吧。”

    蒙蕭蕓一直沒說話，這會兒憋紅著臉說 ：“就算曹茂肯娶，我還不愿意呢。”

    曹茂被押了下去，隨即傳來了曹茂的嚎叫聲，有點夸張。

    卞夫人一臉嚴肅地說 ：“此事就這樣了了，也不要再提了，如有違反，絕不輕饒。”

    卞夫人轉身欲走，我追了過去，想把我的事向她解釋一下，相信她一定也聽到了風聲。如果等她責備起來，我就很被動了。

    卞夫人看也不看我一眼，揮了揮手說 ：“今日不舒服，我想早點休息。我勸你一句，你要管好自己，也要管好自己的丫鬟，不要給曹家丟臉。”

    我退了下去，發現窗外圍滿了其他夫人和丫鬟，她們看了看我，匆匆散了。卞夫人今天大動肝火，這個曹茂，曹操都拿他沒有一點辦法，而卞夫人卻教訓了他一頓，懲罰了曹茂。

    她之所以這么做，是在示威，同時也是做給我看，在曹府她有無限的權力，她的地位不可動搖，甚至可以決定曹家兒女的命運和生死。

    我和蒙蕭蕓回到我的庭院，蒙蕭蕓癟著嘴，顯然還在生氣。我安慰了幾句，問道 ：“你也不小了，有沒有意中人？”

    蒙蕭蕓臉一下紅了。

    “說說看，說不定我能幫上什么忙。”我笑著說。

    蒙蕭蕓低下頭說 ：“其實我蠻喜歡阿蘇的，我跟他見過幾次面，談得來，他說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

    我打趣地說 ：“沒看出來啊，怪不得你前段時間老偷偷朝外跑。阿蘇是誰？”

    “他就是杜夫人的兒子、曹丞相的養子秦朗。”

    “原來是他啊，他父親秦宜祿是呂布部下，被張飛殺了。母親杜夫人是個大美人，被關羽看上了，結果被曹操納為妾。秦朗英俊瀟灑又聰明，深得曹操喜愛。”我說，“杜夫人人不錯，心地善良。有機會

    我找她談談。”

    “夫人，先不急，先把你的事情處理完再說吧。”蒙蕭蕓微微一笑。

    我一想，也對，我不能無緣無故背個不守婦道的罪名。我必須要找卞夫人，當面解釋。實在不行，我就跟司馬懿當面對質。

    我幾次去見卞夫人，都被告之卞夫人不在。我明明看見卞夫人在庭院里，她就是不肯出來見我，我想她一定聽到了風言風語。

    我問卞夫人的丫鬟卞夫人為啥不肯見我。

    丫鬟吞吞吐吐地說 ：“郭女王前幾天跟卞夫人談了很久，卞夫人最近心情不好，她不想見你。”

    我想郭女王一定在卞夫人面前說了我不少壞話。她一直想取代我的位置，巴不得我出錯出丑。卞夫人不想見我，一定是她在背后添鹽加醋、煽風點火、推波助瀾，唯恐天下不亂。

    我木然地走在庭院里，幾個丫鬟在議論我，說我勾引男人，不要臉。我咳嗽一聲，她們見了我，一下散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平時在我眼中是多么的美好，如今在我眼里都是灰色，連天空都是灰色的，我的心情非常低落。后來我又聽到了小道消息，卞夫人想讓曹丕休了我，把我趕回娘家。

    娘家我再已回不去了 ：父親甄逸死得早，母親前些日子也病逝了 ；大哥甄豫、二哥甄儼也早早過世 ；三哥甄堯在外地當縣令，離無極縣又遠。三哥能當縣令，還是我的功勞，是我在曹操面前求情，他才能當上縣令的。三姐夫張郎能在縣衙當差，還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四個姐姐都成家了，各家有各家的事。

    平時只要她們有啥難事求我，我總是幫她們辦得好好的。再說整個無極縣都知道我是曹丞相的兒媳，是他們羨慕的對象，如果我灰頭灰臉地回去，豈不讓那些嫉妒的人看笑話？我怎么有臉回去呢？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天陰沉沉的，又飄起了小雪，此刻我的內心是多么地孤獨和寂寞，內心的痛苦無法訴說，心中的冤屈沒法申訴，突然我覺得自己是多么地渺小和脆弱，弱不禁風的我就像站在結冰的懸崖上，一不小心就要掉進萬丈深淵。

    我絕望我迷茫我窒息，回想我的一生，過得并不開心，也沒啥留戀的，覺得人活在世界上沒啥意思。就在那剎那間，我想到了死。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我把繩子懸在梁上，挽了一個套，理智告訴我，不能這樣。望著那個套，我像小孩子一樣充滿了好奇，如果把頭伸進去將會是什么結局呢？

    我不想死，只是好奇地把頭伸進去，比畫一下做個樣子，就當我死過一回，跟死神告個別。我把頭伸了過去，沒想到腳一滑，蹬開了凳子，我的身子懸在了

    空中，我想呼喊喊不出，想掙扎沒有力氣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