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皮布見到過一個乞丐，與靜靜扔的女兒很相似，便把見到的那位豬鼻孔吃餅干哭爹的乞丐一口氣說與胖靜聽，逗號都沒有一個。

    呱呱叫。

    哎呀，累死了。靜靜還噼里啪啦。皮布蹲在靜靜臉前欣賞著眼淚是如何出來的。冒出來的，像個逗號，然后變成句號，它不走直線，也許顴骨太高的原因，它還是害怕滑下來摔個粉碎，應該都不是。眼淚到離開它的肉體時總是要經(jīng)過一段路，彎彎曲曲，如何打印出來像沼澤地或者蚯蚓樣，都好看。

    皮布數(shù)：“1顆2顆3、4、5……咦，胖人就是愛掉淚，而且特別大顆，飽滿得很。”

    靜靜只顧著哭，沒想到皮布這么淘氣，破涕為笑：“你帶我去找她，行嗎？”

    皮布一巴掌水捂進自己嘴巴里，道：“可以！我是要死的人，得試試萬物。萬物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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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正聊著，見醫(yī)生帶著人過來，就站了起來，醫(yī)生介紹了幾句，說殯儀館的車已經(jīng)過來了。

    辦完了手續(xù)，靜靜不出聲，任皮布自言自語。

    兩人下了樓梯，皮布要吃冰淇淋，靜靜去旁邊買了一個大西瓜，讓人挖了個洞。她從兜里取出小勺，兩人一邊走一邊吃，又打的士來到歪脖子樹下：

    “我就是在這里遇到那個小姑娘的。”

    “這么偏僻的地方。”

    靜靜說：“要不，明天買個帳篷，在這里過夜。”

    夜晚真是個純潔的東西，任何人在它面前稍微停留就會擁抱自己。

    靜靜問道：“你辭了工作打算去哪里呢？”

    皮布講：“告別，與自己告別！我從來沒有過的孤單，想了兩天似乎想通了又似乎沒想通。珍惜？告別！突然感覺也沒有什么特別。假如第二天要死了，你會去怎么做，除了恐慌就是哭泣，寫遺囑，然后告別，然后呢，別人不生活了嗎，不工作了嗎？自從我知道自己離死亡不遠的時候，就是想要有個自己的形式，向自己告別！為自己活幾天，好好送走自己。”

    靜靜哭了：“恐懼孤單，那滋味真是天塌下來的感覺。15歲那年，有天晚上，與一個男生學校山坡上談戀愛，茍且，是茍且，報應。吵架，其實也沒有大事，他坐在另外一個女孩床上，還躺了一下。他說我太小氣，我說他太花心。最后，他拉我走我不走，就在那里哭。過了一會，我聽著有動靜，以為他回來了，抬頭只見雪白雪白的臉正盯住我，天黑我看不見長得什么模樣，那人戴著口罩，我不知道他是誰。后來，到了寒假，有一天肚子痛，就在廁所掉出來個女嬰。臉很平，鼻子也沒有什么凸起，兩只鼻孔有腳趾頭那么大，大鼻孔朝天，里面黑洞洞，像兩只黑煤球。最后父母想送人，我要扔，父親便扔掉了。”

    皮布說：“以為你愛上了做紅糖姜水的廚師。”

    靜靜說：“碰瓷。想死。想給父親留點錢。最后也沒死成。”

    同情是人內(nèi)心深處一個柔軟的地方，包著一層金箔，里面是水，毒水。絕對不能打開。就想我們的肉體，皮布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皮膚那么白，在靜靜家灰暗的燈光下，雙手依然白皙如月光。

    指甲骨，肉，骨頭，骨下是骨髓。每一層你都不能打開，特別是骨髓。

    靜靜太困，她打的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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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一出來，皮布醒來尋找著那可愛的枯草，看到了，掉下來了，只是更加的枯萎：

    “起來，起來，你一定要讓你站起來，你可以的。”

    皮布在旁邊拔下一根新草，又拔下一根頭發(fā)，它們倆綁定，這叫買一送一。

    “告訴你一個秘密，都說根要扎下去才能活，不過，也未必。風，你知道它吧，我都沒有見過，它是無腳神俠，霹靂舞，與地球共舞，厲害吧。”

    天氣很熱，皮布想搭順風車，在路上不斷招手，今天不走運，等來一輛大卡車，橫過鐵路時，咚掉下來一頭豬，白花花的食物啊，皮布走過去看熱鬧。

    “豬豬，過來，咱倆商量一件事，我不揭發(fā)你逃竄，你呢陪我走到海口，然后，我替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如何？你雌雄哪個？公豬啊，我給你取個好聽的名字，公主。”

    那“公主”見皮布過來，有些膽怯，還有些羞澀。

    剛才運氣不好，離開了兄弟姐妹，正傷心，見到皮布，轟轟轟三下，像在說：“迷迷路人家迷迷路了嘛。”

    皮布把褲子褪到屁股以下，爬著走，那“公主”看到白花花的大屁股，以為找到了自家兄弟，一步一步跟著。皮布又放了一個屁，讓“公主”記住，說：“特別的氣味送給特別的你，我是你主人，記住了，你自己給味道編個號，別跟丟了。”

    浪浪浪。

    皮布給了“公主”一口臘腸，硬硬的，讓它慢慢啃。

    “公主”叫了一聲：“浪浪！”

    哎——皮布的愛稱叫“浪浪”了。

    皮布跳起來唱起來，又開了手機，《八百里路》，鏗鏘有力響起來。

    又找來個樹條，皮布狂歡著，一邊跳著“豬”舞一邊吆喝。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餓了吧’配送員師傅表演舞蹈：豬之舞，八百里路配樂。鼓掌啦——”又把“公主”抱住，教它鼓掌。

    公主搖搖尾巴。

    “公主的尾巴公主的手，相見不容易！下面，我將與公主舉行婚禮。”

    皮布跪在公主旁邊，公主似乎能聽懂，嗲了一個眼神，尾巴翹起來。

    想干嘛？你懂事點啊，控制！

    還是雙眼皮，雙眼皮的人都講衛(wèi)生，公主勵志！

    皮布抱住“公主”說：“放心，等結婚后，我教你用尾巴當毛筆，咱也發(fā)布豬語言，我再給你編一本字典，生很多娃娃，咱們離開這里，到我們兩個人的世界里去。”

    “來來來，磕頭，三個，你拱三下算三個響頭。”

    “夫妻對拜！”

    皮布剛跪在“公主”面前，它太緊張，慌得一倒，啪得一聲，公主栽倒地上。

    死啦……

    “豬也會猝死。我算什么，算未婚還是已婚？半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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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布背著“公主”來到火車停靠站，說道：“用一頭豬換一張票。”

    那人問皮布要去哪里，像查戶口的一樣，皮布拿出證件說：“不是不買票，這樣不公平。不過我的確錢不多。”

    那工作人員，把皮布交給列車員，列出員讓皮布在座位上坐好，不要亂動，又是一陣輪番審查，皮布說：“我想拜完天地再放它走，誰知道它死了。”

    別人不明白，問了又覺得好笑，與豬結婚。

    “你女朋友是不是姓朱？”

    皮布不耐煩，說：“什么呀，就是一頭豬。”

    列車警察見皮布罵人，掏出拳頭又縮了回去。

    到海口也沒有幾分鐘，就讓他下了車，他們見皮布竟然回頭鞠躬致謝，便叮囑：“注意安全。”

    皮布磨蹭著來到公園，前面有很多很多人，擠進去，一問，原來在舉行全民馬拉松比賽。

    “我也要參加。”皮布嚷嚷。

    另外一位說：“要報名。”

    皮布拉住個短褲短衣的人詢問，那人熱心，帶他找到坐在車里的人，車里的人看了看皮布的身份證，登記了，說：“記得周六早上10點開始。”

    皮布拿到了號碼是：2233。

    不喜歡這個號碼，那位熱心人說：“多好的號碼，還這么挑剔。”

    皮布把號碼倒過來別身上：5533，哈哈，參加。

    皮布喊道：“加油，我的小皮布，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