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布在網上搜索到一家樂器培訓機構，我們趕了過去，我們看他們的報價特別昂貴，我就把我們的情況說了出來，皮布還不讓我說，老瞪我，他喜歡給人家磨，“不管怎樣，也是我們打下來的勝利”，我喜歡別人同情，特別是生病后，經濟上困難時更需要錢，皮布一直沒有缺過錢，可我不是，我怕這樣沒錢用的日子。

    工作人員一聽，特別同情，他只是擔心沒有正常的老師愿意教我們。

    “我們這里有個很特別的教師，他可以教你，不知道你們愿意不愿意？”

    “愿意，愿意！”我說。

    “你看都沒有看，你愿意什么？”皮布說，“他要是沒有嘴唇呢，他要是沒有眼皮呢，他要是沒有鼻子呢？”

    “哪里有你說的這么可怕。”

    工作人員招手讓我們過去里面房間。我沒有看到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小小房間，墻周圍都是各種破舊的樂器，地上也算干凈，有一個紅色背心在地上扔著，它突然轉翻過來，是一個人，無雙臂無下身的麻袋人，只見他張口說話道：“你們誰學口琴？”

    我看看皮布，皮布說：“她。”

    “我說只是過來看看，沒有說一定要學。”我怕，所以就不想跟他學習。

    “沒事的，一笑，我陪你。”

    那人全身蠕動，爬過去咬著口琴，放在木架上，用里抬頭，坐在了地上，說：“我一定能教會你，你一定堅持至少10天的時間。你快點爬下，我坐的時間長了腰痛。我們抓緊時間吧，錢你看著給。”

    “我答應，10天。一笑，你一定好好學。相信他。”

    皮布躺在地上，我也跟著趴下去，我告訴我不會合奏，只會吹單音空，他笑著點點頭，他讓我吹了單音給他聽。

    “單音吹得還不錯，就是不會合奏，這就簡單了。其實口琴是最簡單的樂器，你天天吹一個曲，時間久了就會了。就像這樣。”他咬過來一個舊葵花，咬著一個勺子當舌頭，指給我看，我頓時明白了我的問題，口琴不需要用那么大的力氣堵孔，用舌尖輕輕滑來滑去。

    他教得很認真。

    “我很笨，學不會。”我聞到一股子口臭味道，決定離開。

    “不能急，慢慢來。”

    我走到門口的凳子上練習了一會，皮布趴在地上，像是很享受是的，說：“你這是經歷了什么劫難把你害成這個樣子？”

    “其實，我以前不是這個樣子，感覺也沒有幾個月，都快成干菜了，現在全身是褶子。”

    “你這樣子有幾年啦？”

    “三年，”麻袋先生咬過來一個繩子，拉過來一個鐵盒子，他讓皮布打開，我也湊過去看，里面是個小影集，皮布打開來，我們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打籃球的小伙子竟然是現在的這個小娃娃。

    “一米九的個子，打前鋒，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整體圍住我轉。想都不敢想。生活就是命。”

    “怎么會這樣？是有人對你下毒手吧？”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皮布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一定想起來那個剛剛結婚的阿姨與警員，這不就是他們的兒子嗎？

    麻袋先生說：“你可真會猜，你是算命先生？”

    皮布搖搖頭。

    “我現在感覺快干了。再呼吸個把月空氣，就徹底報廢了。”

    “你害沒有回答我呢，是不是很為難？”

    “以前為難，現在還為難啥？唉，我這個是有人砍的。”

    我瞪大了眼睛等他說出難以置信的事。

    “它是我們的母親，親生母親。”

    “我不信，不父母對我也不好，虎毒不食子。”我說。

    “虎毒不食子？毒不毒，是因為它吃人，根本不是因為它不吃子，錯誤的邏輯。”麻袋先生說。

    “我也不明白。”皮布說。

    “她一邊砍我一邊喊著我爸爸的名字，那天晚上，她喝了半斤酒，因為我半夜里起來，看見她一個人蹲在廁所大半天，嘔吐完又喝，喝完又嘔吐，我就去了保姆的廁所，回來后我進了父母的房間，我是替我爸爸死的。后來，我媽媽瘋掉了，有一段時間我在家里住過，知道他把爸爸當初了我，我還聽見她叫我的名字。爸爸是好人，托人給我安排在這里。”

    “你知道嗎，你父母復婚了。”

    “復婚了？他們從來沒有離婚過啊？”

    “你爸爸說復婚了。”

    “不可能的事，我爸爸與媽媽是近親結婚，其實我不是媽媽生的，是爸爸的女人生的，媽媽家有錢，有一天，我媽媽看到了生我的那個女人，就再也控制不住，起了殺心，我成了替罪羊。”

    “哎呀，真夠倒霉的——”我說。

    “我現在唯一的心愿就是——”

    “說出真相嗎？”

    “真相如果能換來砍掉的胳膊雙腿——可回不去了，退不回去了。”

    “陰差陽錯，你的替你爸爸遭罪。你爸爸知道嗎？”我問。

    “不知道我現在在大街上呢。”

    “你生母呢？”

    “她在一此追捕中被吸毒分子擊中，去世了。”

    “還是位女英雄。”

    “是的，我媽媽是位英雄。誰都比不上。”

    皮布扭頭說道：“一笑同學，你一定跟著英雄兒子學會口琴，傳承下去。”

    “你們再不來，我這一輩子的經驗就白費了。我很快就去找我媽媽去了。”

    我們決定在他們對面的小旅館住下來，過個十天八天再走。

    皮布的病情一天天惡化，肚子痛的次數明顯增加，而我的病情看上去也一天天加重，而去拉扯心臟跳動加快，由正常狀態達到了180下。看見麻袋老師這樣的生命殘留，其實只是差一個推力，人在最脆弱的時候是沒有膽量的，所以，我突然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就讓我自身自滅吧。

    我發誓，我愿賭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