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朱武醉酒鄴花家(二)
作者:
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3-12 20:35 字數:2281
第二天朱武看到鄴花,難免多看了她兩眼,眼神里放射出幾多期待,鄴花露出的還是那種愛理不理的神情。
平安無事,小半個月過去了,鄴花時常回味一個人在外一個星期的日子,時而愉悅,時而平靜,時而還有點惆悵。
她不知道自己的日子如何打發,每天在家里照照鏡子,換幾件衣服,再梳梳頭,不停地變化發型,或長發披肩,或扎成維吾爾族姑娘的辮子,或用火鉗燒熱了在頭發上燙幾個圈子,實在無聊了就出去溜達溜達。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下意識地感覺到大事不妙時,才火燒火燎起來。家里所有的東西都擺得礙手礙腳的,逛到街上,人家的眼神都不懷好意,總覺得背后有人對她指指戳戳。
晚上,她把母親拉到自己住的隔間里坐在床邊上說起了悄悄話。
母親鄴一聽了先是一愣,隨后對著鄴花的左側后腦勺甩起一記狠狠的老刮子。打過以后,母親又后悔又害怕,自己和鄴花她爸至今沒有打過鄴花一次,甚至沒有罵過一次,今天這是怎么了?
她強行攬過鄴花,撫摸著鄴花的腦勺子,流淚,抽咽,號啕。剛剛號啕了兩聲,她突然停下,抱起床上的被子包裹著自己和女兒,一同躺倒在床上再次放聲痛哭,一邊哭,一邊數落。鄴花抱著母親則是悄悄地流淚。
鄴一十三歲那年生下鄴花。
鄴一生下鄴花,正趕上了改天換地的時辰。她歸罪于萬惡的舊社會,不,也不全是,那只是她說給新社會的人聽的。如果不是家道生變,如果不是母親早逝,她還是大小姐呢。身為國軍團長的父親,身負重傷,臨終前,將十二歲的女兒和全部家當,都托付給了貼身馬弁鄴來福,并叫鄴來福換上便裝,帶上鄴一向江南潛逃。鄴來福還在猶豫,總是不忍心丟下長官。誰也沒有料到,鄴團長競突然開槍自盡,一死了之。
鄴來福比鄴一大十六歲,他一開始做鄴一的叔叔,后來做了哥哥,是看著鄴一一天天長大的,F在鄴一舉目無親,唯有鄴來福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父親最后的囑托她也是知道的,不跟著鄴來福,那又跟誰呢?
鄴來福帶著鄴一從河北、河南、山東一路逃難到江州。一路上鄴來福對她的感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過了長江,在到達江州的第一個夜晚,他死纏活磨,硬纏軟磨,終于讓鄴一答應了他的第一次要求。鄴一懵懵懂懂,在一半是恥辱的疼痛和一半是歡愉的渴望之中,順從了他,完成了從一個少女到女人的過渡。
好在鄴福來對她,還是像以前對待大小姐一樣服侍著她。鄴一認為已經成了鄴來福的人了,這就死活不愿再去流浪奔波。鄴來福就依了鄴一的主意,在江州落下腳來。
第二年有了鄴花,鄴來福對花兒更是百依百順。
三年后鄴一又生了一個男孩,取名鄴寶。有龍有鳳,多好的事啊!
鄴來福和鄴一滿心歡喜,再苦再累再窮,只要看著這一雙寶貝兒女,就充滿著奔頭?衫咸鞝旊y遂人愿,鄴花倒是越長越水靈,越長越漂亮,越長越伶俐,像媽媽,且青出于藍勝于藍;鄴寶呢長得也不丑,虎頭虎腦,皮膚白嫩,只是在他過抓周的那一天,終于發現苗頭不對了。尋醫問藥,被確診為腦癱。那個腦癱的弟弟鄴寶在六歲那年終于還是早夭了。鄴寶死了之后,鄴來福和鄴一的心思自然全部放在鄴花身上了。
快二十年了,鄴來福碼頭工、運輸工、清潔工,什么工來錢就干什么。后來拉過東洋車,還曾經給文建國的父親拉過一段時間的包車。
文巽善看他肯賣力氣,還有些斷文識字,就幫他介紹進了江邊碼頭看管倉庫,好歹有了點喘氣的時間。但他的東洋車舍不得丟棄,還想給文巽善拉包車。文巽善考慮到建國和他家的鄴花是同學,還是堅決而又婉轉地給回絕了。
鄴來福,準確的身份,用當時的說法應該是國民黨兵痞。鄴一的父親在做營長的時候,看他人長得清爽,為人忠厚,還有一點舞槍弄棒的手段,就讓他做了自己的貼身勤務兵。后來營長成了團長,鄴來福順理成章被提拔為少尉警衛排長。雖說職務低,可他負責團座的生命安全,還全權負責團座家小生活的打理,他這個排長自然又比別的同僚更風光一籌。
鄴來福見母女倆關門說悄悄話,也不敢打擾,只是在門邊蹙促不安,后來又聽到母女倆有哭泣的聲音,他更是一味地屋子里打轉轉,提心吊膽,豎起耳朵,聆聽隔間里的動靜。
一個時辰過去了,他又聽到了母女兩人的竊竊私語,雖然不知道她們說的什么,但他放心了。他做了兩小碗山芋羹焐在爐子上,搬個小凳子就坐在鄴花的隔間門口沖盹。
鄴一哭夠了,主意也有了,解鈴還須系鈴人,總是自己的女兒哦,她拉著鄴花一道坐起來,開始考慮善后。
令鄴一簡直要對女兒刮目相看的是,鄴花是一個很有主張的姑娘。今天下午,鄴花已經把所有認識的同齡男性逐一梳理了一遍,最后才想到了朱武,一想到朱武,她突然就激動了。真是茅山的菩薩照遠不照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呢。
朱武每個月基本工資十八塊,聽說快要轉正了,就可以拿到二十四塊了。加上他另外計件的多勞多得的工資,那應有三十出頭了。他母親最近常常掛在嘴邊的話,是存下兩個錢,要代武兒砌房子,娶媳婦。
呵呵,鄴花興奮得連打三個響榧。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認為這個朱武肯定求之不得呢。她想到朱武那個憨相——已經不是夯貨了,想到朱武每次看自己的眼神,想到朱武畢竟還是小學同班同學,她自己先就開心地笑了。
不用母親多問,鄴花娓娓道來,利弊得失,分析得滴水不漏。
鄴一對朱武雖然不滿意,但想想花兒肚子里的孩子,這個臉可丟不起,現在是新社會了,再說自己的丈夫如今也混得抬不起頭來,還有一個兵痞的身份,不這樣,還能怎樣呢?
鄴一心里有數了,但她沒有給女兒好臉色看,再說還有你爸爸要商量商量。她板著臉孔走了出來,雖說家里的事她作主,可這等大事還是應該與孩子爸商量的。
鄴花動了這個心思,第二天再看朱武,怎么就咋看咋順眼了:正值暮春季節,朱武時常光個膀子,膀子粗,胸肌大,肚子上的腹肌時隱時現。平頂頭,臥蠶眉,大眼大鼻大嘴,方下巴,臉模子說不上標致,可也挑不出啥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