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樣板戲戲中有戲(三)
作者:
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4-04 21:10 字數:2305
劉二朝臺上一站,渾身就已經散發出令人捧腹的藝術細胞,他先一左一右再中間鞠躬三個,又一左一右再中間作輯三個。臺下又是掌聲笑聲一片。
劉二清唱,他沒有化妝打扮,原汁原味,原色原態。
他學著胡傳魁的老腔老調開唱了:“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才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遇皇軍追得我,暈頭轉向,多虧了阿慶嫂,……”還真不要說,他這一開腔,立馬就把控了全場的氛圍,現場沒有一個開小差的。
然后是女聲,劉二的嗓子就變得又細又尖,別人聽上起,有點飄起來的感覺了。(阿慶嫂白)“胡司令,這么點兒小事兒,您別凈掛在嘴邊兒上,當時我也是急中生智,事過之后您猜怎么著?”
一段對話后,變成了陰陽怪氣的刁德一的唱腔:“這個女人那,不尋常。”
阿慶嫂: 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腸?
胡傳魁: 這小刁,一點面子也不講。
阿慶嫂: 這草包倒是一堵擋風的墻。
刁德一: 她態度不卑又不亢。
阿慶嫂:他神情不陰又不陽。
胡傳魁:刁德一,搞得什么鬼花樣。
阿慶嫂:他們到底是姓蔣還是姓汪?
刁德一:我待要旁敲側擊將她訪。
阿慶嫂:我必須察言觀色把他防。
劉二或阿慶嫂,或刁德一,或胡傳魁,轉換自然得體,表演傳神,唱腔逼真,在他轉換角色間歇時,廣場上可以聽得到掛在臺前的四只汽油燈滋滋的聲響,演出效果在付圩大隊盛況空前。
最后是阿慶嫂的唱段:“……相逢開口笑,過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涼。有什么周詳不周詳。”
劉二玩起了噱頭,他將最后兩個字“周——詳”的唱腔拉長了,其長度達到原來的兩倍到三倍,還搖頭晃腦,有觀眾早已進入狀態,跟著他哼,跟著他唱,跟著他搖頭晃腦。直到把自己的頭搖昏了,突然意識到上了劉二的鬼當了,可臺上的劉二也才剛剛打了個休止符停下。大家紛紛起哄,嘻笑著把劉二趕下臺去。
劉二唱了一出喜劇,反正大家蠻開心的,不得不承認這個劉二也是個“人才”呢。付曉霞原來是考慮讓一位“高大全”壓臺的,沒有想到最后被毛遂自薦的劉二沖了家。可恨可惡。但如果換個角度,即群眾自娛自樂的晚會,那么這個劉二卻又是多么可喜可愛。不可否認,他的藝術細胞還是挺豐滿的。
付曉霞哭笑不得。
金光輝、郝為民、丁準備三人準備先回村子里去了,小丁子要等建國大哥,金光輝說他小毛孩,不曉事理。郝為民拉著他就走。小丁子快走到宿舍門口了,才悟出道道來。
那天走在回付家村的路上的,最后有三個人。
付曉霞讓文建國幫忙,整理好會場才準走。
文建國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劉二則躲在一旁候著,他很想上去幫忙,很想去聽聽付曉霞對自己演出的評價,可他實在是不敢。如果沒有文建國在旁邊,他肯定是要上前幫忙的。被付曉霞沖也好,罵也罷,甚至打幾下才好呢。周瑜打黃蓋,愿打愿挨。
他還不知道,正是由于他的“擅自演出”,打亂了本該由文建國壓臺的演出效果,付曉霞想罵他,正見不著人呢。
劉二一直尾隨著文建國和付曉霞,看著他們幾乎是肩并肩,手攙手了。劉二心里癢癢的,可又奈何不得,就是肩并肩,手攙手了,我劉二又能怎樣,何況人家的手并沒有攙,肩膀則真的是一會兒并攏,一會兒分開的。劉二分析,那是走路時的一種自然狀態,不是有意并攏,也不是有意分開。
剛剛進入冬至的夜晚,月明星稀。田野,村莊,山巒歷歷在目。
走在前面的付曉霞和文建國沒有心思欣賞夜色,跟在后面的劉二自然也沒有心思。
三四里地的路程,于戀人來說,實在是太短了點,付曉霞甚至想到,如果路上發生點什么突發事件,就可能由此演繹出一點什么故事,那可是足夠浪漫夠刺激的了。對她和文建國的關系也許是一塊試金石,或者正式建立戀愛關系,或者分道揚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可是路上什么故事也沒有發生。
文建國呢,他沒有任何遐想,他把準備回江州的事情順便告訴了付曉霞。
付曉霞知道,城里人下放,而且是全家下放意味著什么,這不是原來的家就沒有了。下放就等于古代的發配、充軍,還全家?看來這城里人的日子也有他的難處呢?
她先表示了同情,又脫口而出說:“是不是可以讓伯父伯母下放到我們生產隊來,這樣不就有個互相照顧了。”付曉霞想收回已經不可能了,這樣的建議由她說出口,是否具有了曖昧的成份?
她看看文建國,文建國不置可否,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家里的情況他還說不清呢。
劉二跟在后面,或遠或近,他希望前面兩個人可能會發生點什么,也許需要他挺身而出。只要是為了付曉霞,他可以奮不顧身。看看到了曉霞的家門口,他們站住了。劉二遠遠地看到他們還在說著什么,似乎沒有戲唱了。他有點恨文建國,陪曉霞講話的為什么是你文建國而不是我劉二呢?他怏怏而去。
他放心地想到,他們還不像談戀愛的樣子呢。
巧的是劉二剛剛轉身離開,付曉霞就給了文建國一個擁抱,文建國還沒有來得及有任何動作配合,她突然就放開,轉身回家了,招呼也不打一個。
付曉霞可不管文建國的感覺如何?是,或否,總之是蠻尷尬的,其實也是為自己剛剛信口開河,讓建國父母(還“伯父伯母”呢)下放到付家村來作了一點注釋。可他像個木頭?管他呢,下次見面就知道了。
文建國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付曉霞的擁抱,像蜻蜓點水,沒有鋪墊,沒有說明。文建國甚至想到,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產生的幻覺吧?她真的擁抱我了?真的擁抱又怎么樣?葛延生在徐州不也擁抱過么?
他進了宿舍門,三個兄弟都眼睜睜地盯著他,好像應該挖掘出一點什么新聞動態才好。
文建國也想到自己一個人回來遲了,也應該主動說點什么才好。
他先說:“明天我回江州,你們要帶點什么?”
然后他又說:“今天是付曉霞趕著鴨子上架,如果不是兄弟們駕事幫忙,我下不了臺呢。”
再找話說:“你金光輝今天吹的口哨是一絕,只知道你平時喜歡吹口哨,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
沒有人答腔,他有點尷尬。
還是小丁子忍不住了,他問:“建國大哥,曉霞姐好像有點意思呢。我們四個人,她為什么只喊你一個人留下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