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拉薩河邊祭達瓦(一)
作者:
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8-18 11:11 字數:2125
到一趟西藏真的不容易,無論是去旅行,還是去工作(更不容易)。我在拉薩河邊與達瓦作了最后的道別。——文建國寫作筆記摘錄
進軍看了建國寫在墻壁上的詩,十分不滿。他問,落款為什么把我放在最后?進軍和建國的關系,好就好在從來不隱瞞自己的觀點,一旦有不同想法,必然一吐為快。
一芃眼睛一掃,自言自語曰,“文”“葛”“史”“廖”。她拍手嘆曰:“建國,你的落款絕了!”
進軍不解,問:“什么意思?”
史靜默默地念了兩遍,好像也悟出有那么點意思了。她笑笑。
“建國,你什么意思?”進軍直接問建國。
建國也只是笑,他等著一芃解答。落款的時候,只是按照寫詩的順序,寫下姓名太張揚,不留下痕跡又不甘心。經一芃提醒,他把落款處四個人的姓氏也讀了一遍,茅塞頓開。一芃太有才了,如果有誰被她抓住把柄的話,那絕對是跑不掉的。“階級斗爭是個綱,綱舉目張。”她葛一芃吃政治飯是一塊好料子。
一芃嘲笑進軍是大呆鵝,“你把落款仔細讀讀看,用諧音讀!再用上不同的標點,句號、問號、感嘆號、省略號。”
進軍又把四人姓氏讀了一遍,嗯,有點味道。“最后就最后吧,只要成全了文老夫子,我墊底也高興。”他故作無奈地說。
一芃則大做文章,慷慨激昂一番。用進軍的話說,她又在發表謬論了。說到最后,一芃認為,最恰當的是問號,可以引發反思和警覺。
文建國感慨,我無心插柳柳成蔭;她點石成金許真君。“文葛史廖”后面用什么標點,是個問題。幾億人一種聲音,演繹著同一場鬧劇,昨日鐘馗今日鬼,明日復又為鐘馗。“鐘馗”與“鬼”的表演都很認真,雖然滑稽。文建國想笑,笑不出來,因為想哭的因子太強大了。
第二天“爬行”通麥,十幾公里走了兩個小時,但進軍堅決不讓別人駕車。山體土質疏松,路窄導致錯車的空間極小,還有難以預料的泥石流和塌方。進軍調侃道:“無論前面多少困難,沒有鋼盔,頂著鋼精鍋也要往前沖。”否則怎么辦?現在是進退兩難啊!
八一鎮海拔2900,植被茂密,是高原上的一片樂土,對于內地人來說,沒有缺氧的感覺。也許是休息得好,也許是當天就要到達拉薩,建國思維活躍,欣喜之情油然而生,老是出現吟詩的沖動。他說,我又要寫詩了。即使不成體統,但能表達此時此刻的情境那又何妨?
一芃答腔:“我知道快要到送書包的時辰了,心情難以平靜。來吧,說出來我們聽聽。”
建國說:“《無題》:朝辭八一雨,腹空蒸籠煙。拉薩意更濃,出城已晴天。”
“太簡單。建國,你老實交待,你有沒有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一芃問。
“進軍,你說一芃這種話也可以當著史靜同志的面問?”建國跟一芃瞎扯上了。
“我看可以!”進軍說,“這說明延生跟你關系親近,跟史靜關系也親近。史靜你說呢。”
“我看可以,建國不讓說,說明心里有鬼。”史靜也逗樂子了。
“建國啊建國,都這一把年紀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說說吧,史靜大小姐經得起風雨。不經風雨,哪見彩虹。”一芃像真的在安慰建國了。
呵呵,建國笑得有些許尷尬,些許苦澀,還有些許遺憾。
一晃,25年過去……
他把跟史靜講過的關于達瓦的故事復述了一遍。最后要求,明天上午請你們陪我去給達瓦上墳。
車子到了拉薩近郊,進軍突然靠邊,說:“文建國同志,挺進拉薩的車子由您親自駕駛,這是一件挺莊重挺光榮的事兒,馬虎不得。您三次進藏,輕車熟路。目標,拉薩飯店。”
一芃聳聳肩膀,故作寒冷狀,史靜掩面而笑。
進軍的作派當然是搞笑的,但他這樣想這樣說,還是特意給了建國的面子。建國自然當仁不讓,“如此光榮莊重的任務交給我,三生有幸。謝謝廖指揮長,保證圓滿完成任務,堅決不辱使命!”
“史靜,這是怎么啦?兩個大男人酸里叭嘰的。”一芃哈哈大笑。
第二天上午還是建國開車,路上他買了一捧鮮花。在拉薩市南郊拉薩河雅魯藏布江江口,建國一朵一朵地摘下鮮花,投入雅魯藏布江。他似自言自語,又似對進軍他們說,達瓦去了天國,還有25天就整整25周年了。
建國神色黯然,進軍他們也不好多說什么。建國面對逝去的河水江水三鞠躬,心里一陣酸楚,“達瓦,看來是徹底地向你告別了,今后也不可能再來給你獻花了。”他強忍著,沒有讓流淚流出,但眼眶是實實在在地紅了。
進軍駕車,從拉薩河到羊卓雍措,一路無話。
羊卓雍措湖面平靜,一片翠藍。史靜對建國說,這天這山這水,如果不是缺氧的話,就生活在這里多好!建國沒有聽到她說什么,他的眼睛已經定神,正在努力回憶著那幅《秀色可餐》的油畫。
史靜突然想起,羊卓雍措是建國和達瓦的故事接近尾聲時,一個不可或缺的地方。她悄悄地站到離開建國稍遠一點的地方,不想干擾了他的思緒。
一芃正在對進軍說,你的錢賺夠了沒有?找個空氣干凈,景色秀美的地方定居才好!這里如果沒有高反,我就不走了。她動情地舒展雙臂,好像在擁抱羊卓雍措。
進軍向延生挪挪嘴,示意她看看建國。一芃跟史靜招手,讓她過來。他們三人沒有再看景色,而是一直在看建國。
建國站在那邊連續抽了三支煙才緩過神來,估計是嘴里發麻了,或者是“秀色可餐”的圖景終究沒有再現。
當天下午文建國故地重游,車子進入瓊結縣境內的時候,建國開始激動了。他打破了沉默——剛才由于他的原因,大家陪著他,誰也沒有說話。
瓊結縣中學的現任校長賀峰,四年前曾在江州掛職,文建國與他有一面之交。建國的考慮今天到瓊結,既希望他能提供方便,又不想增加其負擔,所以只是在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撥了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