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敲打
作者：
周清 更新：2020-03-04 15:33 字數：2666
穆易禮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于省城的一所建筑工程學院。為了方便照顧父母，加上家鄉人脈廣好辦事，以及家鄉所在城市是全國文明衛生城市，有發展前景，而且，鄉鎮建筑公司競爭對手少，有利于自己的發展。所以，畢業后，他放棄留校和在省城工作的機會，回到了家鄉，選擇在本鎮的廣廈建筑公司工作。他報到時，董事長兼總經理奚雨栩如獲至寶。當時，公司就他一個本科大學生，因此，奚雨栩拿他當寶貝、當招牌。
穆易禮一米七五的個子，五官端正，面色白凈，戴一副低度細腿無框近視眼鏡，一副溫文而雅、斯斯文文的樣子，可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外柔內剛，辦事干練的人。他喜歡西裝革履，給人以端端莊莊的感覺。他雖算不上相貌堂堂，可粗一看，也略有幾分帥氣，眉宇間還有幾分靈氣。右眉靠中間一顆淺棕色的痣有些醒目，一次旅游時，他從地攤上的相面書上得知，這痣意味著聰明、命好，也不知是真是假，他付之一笑。
穆易禮剛進公司時，奚雨栩為他單獨安排了辦公室�？伤幌雱偺ど仙鐣妥k公室，要求去工地上班。奚雨栩滿足了他的要求，安排他去一個剛開工的重點工程工地，讓他擔任工程的技術負責人。該工程市建設局要求拿“姑蘇杯”獎，這對剛大學畢業的穆易禮來說，既有壓力又具有挑戰性。他很快進入工作狀態。除了研究圖紙、做工程資料，他很少待在工地辦公室。他頭戴安全帽，手握圖紙，頂烈日、冒嚴寒，和工人們打成一片，在工程質量上不敢有半點馬虎。工程竣工后，通過驗收，該工程居然獲得了“揚子杯”獎。這不但為奚雨栩的臉上爭了光，而且為市建設局局長的臉上添了彩。奚雨栩明白，這殊榮的獲得，穆易禮功不可沒。通過這工程，穆易禮展示出了他的才華和實力。幾年下來，穆易禮積累了豐富的工作經驗，得到了廣泛的贊揚。他深得領導的器重，干部職工的敬重。他從工地到科室，從科室到公司的高層，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自己進步的同時，也為公司創造了業績、贏得了聲譽。市建設局的領導幾次向奚雨栩求賢要人，奚雨栩哪里肯放。這事，穆易禮本人不知道，奚雨栩也不會告訴他。
穆易禮有兩個高中同學在鎮上的兩個要害部門供職，一個是分管工業和市政建設的副鎮長郭敬濤，一個是建管所所長茅旭宏。對廣廈建筑公司來說，這倆人都至關重要。穆易禮擔任公司的高層管理者后，凡去鎮上辦理有關建筑工程的事，奚雨栩便常常讓他出面。去鎮上的次數多了，穆易禮與鎮上包括鎮長在內的許多領導就熟了。鎮領導有些該找奚雨栩辦的事，也找穆易禮代辦了。穆易禮能自作主張辦的事便直接辦了，不能自作主張的事便去匯報奚雨栩。一次兩次不要緊，次數多了，奚雨栩就有了想法，究竟我奚雨栩是老板還是你穆易禮是老板。鎮上那些領導也真是的，怎么我變成了穆易禮傳達你們指示的對象了？真是豈有此理。慢慢地，在穆易禮面前，奚雨栩的臉就變得長了。
奚雨栩認為，穆易禮和鎮上的領導關系好，一是得益于他的兩個同學，另一方面與他經常請他們吃吃喝喝有關。奚雨栩想剝奪穆易禮的請客權，但一想又不合適，工作上好多事要他出面去辦，再說，他是副總經理，享有這個權利。奚雨栩一時沒有好的辦法，但心里有疙瘩，就難受。所以，每當穆易禮去簽餐飲發票時，他總要橫看豎看，問這問那。當問到就餐的客人是鎮上的領導時，他的臉色就變得難看，眉頭就皺成疙瘩，審核得就更加認真，問得更加仔細�？蓪弫韺徣ビ挚床怀鰡栴}、問不出明堂。他想，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腳。奚雨栩暗里留著心，想法子尋機會找他的茬。
機會終于來了。一天，穆易禮又拿著一疊發票來到奚雨栩辦公室。當簽到餐飲發票時，奚雨栩瞪大了兩只滴溜溜的眼睛，又是看又是問。突然，他仿佛沙礫中發現了金子，眼中映出光來。
“穆易禮，這兩張發票上的編號怎么是一樣的呀？”奚雨栩面無表情，奸笑藏在幕后。
“不可能吧�！蹦乱锥Y嘴上這樣說，可心里卻咯噔了一下。
“難道我瞎說了？你自己看吧。”奚雨栩語氣冰冷，把兩張發票扔給站在桌子對面的穆易禮。
穆易禮心中無鬼，所以并不在意。他拿起發票一看，兩張發票的角上，有一行阿拉伯數字還真是一模一樣。心想，這是怎么回事？
“咦。這是怎么回事？”這時，他想起了一個科長開假發票報費用的事，這事被奚雨栩發現后，專門召開了中層以上的干部會議，這個科長不但作了檢討，還被扣了半年的獎金。今天，盡管他心底磊落，可總有些忐忑。
“怎么回事，你自己最清楚。”奚雨栩的臉陰了下來。
“老板，我怎么最清楚呢？就算發票有問題也不是我的事呀。”穆易禮心里感到不適。
“好了，不要強詞奪理了�！鞭捎觇虬迤鹆四�。
“……”穆易禮氣得一時無語，把臉扭向一邊。
奚雨栩以為他理屈詞窮，便換了一副面孔，口氣緩和下來，說：“易禮啊，人要知足。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給了你權力，給了你待遇，可也不能這樣濫用權力，用開假發票的方法來獲取利益呀。”
奚雨栩以為點到了問題的要害，有些得意。見穆易禮的臉變了色，他靠在椅背上，悠然地點了支煙，深深吸了一口，有些陶醉。
穆易禮終于明白了奚雨栩的意思，面色便恢復了正常：“老板，你說我開假發票報費用？我怎么可能做這種事呢。”
“還不承認？我問你，兩張發票上的號碼怎么會是一樣的？這怎么解釋？”
“我也不知道，也許本來就是一樣的。”穆易禮的口氣有些生硬。
奚雨栩淡淡一笑，說：“照你這么說，是我不懂了，是我冤枉你了？”
奚雨栩本來不想把事情鬧大，只想借此敲打一下穆易禮，一來讓他少去鎮上跑動，二來自己有把柄在手，今后他一旦有越軌行為，就可以把他開假發票報費用的事公布于眾，讓他名聲掃地，哪知他死不認賬。便說：“好吧，你說也許本來就是一樣的。我把財務科長叫來，我可能不懂，她會懂的。”他拿起了座機電話。
不一會兒，財務科長于慧芳來了。
“于慧芳，你看看這兩張發票，角上的號碼怎么會是一樣的？”奚雨栩指著穆易禮手中的發票說。他沒有把前面發生的事說給于慧芳聽。
于慧芳沒有看兩人的臉色，也不知道兩人前面發生了什么。她從穆易禮手中接過兩張發票看了一下，笑笑說：“老板，這是稅務代碼，本來就是一樣的呀。”說完把發票放在奚雨栩的面前。
“噢，原來是這樣�！鞭捎觇虻哪樇t了一下，朝于慧芳說：“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奚雨栩做老板后，他手里經過的發票無數，可他從來沒有刻意留意過那些印在角上的、細小的阿拉伯數字，這次為了捉穆易禮的漏洞，找他的茬子，哪知弄巧成拙，他心里懊喪極了。
噢，原來是這樣。穆易禮心里也說了一句，感激地看著于慧芳離去的背影。
“易禮，錯怪你了。我還真是不懂，今后就知道了�！庇诨鄯茧x開后，奚雨栩邊說邊把剩下的幾張發票簽完。
見奚雨栩認了錯，穆易禮也就不再計較，說了句：“如沒其他事，我就走了。”
“嗯。”奚雨栩冷冰冰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