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2005年的臘月廿七，春節就在眼前。

    這是春節前最后一次董事會會議了。會議室里煙霧繚繞，空調嗚嗚地響著，可這些并不影響會議的氣氛。會上，奚雨栩肯定了大家一年來的工作。并說，今年給在座每位的紅包，份量將比去年重得多。七個董事會人員，一個個神情亢奮，笑意盈盈。是啊，對公司來說，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憑借市、鎮兩級政府大拆大建的機遇，今年公司的施工面積創歷史新高，產值利潤創歷史新高，特別是企業的資質由原來的二級晉升為了一級，為公司今后能帶來更多的業務創造了條件。所有這些，怎不使人歡欣鼓舞。就連這陣子有些郁悶的穆易禮也一掃心中陰霾，變得喜形于色。奚雨栩雖然沒有點名表揚他，但他作出的成績、對公司的貢獻，有目共睹，功不可沒。

    會議的第二個議程是布置春節前后的工作。節前還有兩項主要工作都在明天，一是明天下午的年終會議，出席對象是從班組到總公司的全體管理人員；二是會議結束后，公司設宴招待全體與會者吃年夜飯。吃過年夜飯，公司就放假了，一年的工作就算全部結束。小年夜（臘月二十九）上午，董事會人員到奚老板辦公室領紅包，領完紅包，董事會人員才算結束全年的工作。紅包的大小還在奚老板的腦袋里，他對每個人的表現、好惡還在作最后的觀察評判，隨時都會作調整。所以，這幾天董事會人員的表現不敢有半點馬虎。

    最后，奚雨栩對與會者分工時，六個人一個個都豎直了耳朵，擔心聽漏了而完不成任務。當安排到穆易禮的工作時，他的手機不識時務地響了起來。奚雨栩皺了皺眉頭，止住了話頭。穆易禮想關掉不接，一看號碼，不好不接。他歉意地看了看奚雨栩，接通電話后輕聲說：“敬濤，不好意思，我在參加一個會議，等會兒我打給你。”

    奚雨栩聽到敬濤兩字，知道是郭副鎮長打來的，想聽聽穆易禮和他說些什么，可穆易禮又不說了。他聽穆易禮對郭副鎮長直呼其名，而自己見到他時卻沒有郭鎮長不開口，而且還得點頭哈腰、笑臉奉承，心里便酸溜溜的。他眄視了一眼穆易禮，繼續給他安排工作，當安排他明天下午怎樣布置會場時，他的電話又響了起來，奚雨栩的話再一次被打斷。這一次奚雨栩不耐煩了，沒等穆易禮來得及看號碼就陰著臉朝他說：“你怎么這么多電話？”

    聽奚雨栩口氣不對，穆易禮號碼也不看就關掉了手機，面色有些難看，坐在那里不說話。

    關于電話的事，奚雨栩似乎還不想罷休，他陰著臉說：“你這么多電話，一個月要多少電話費呀？”

    董事會人員的電話費都是公司實報實銷的。穆易禮想，難道奚雨栩又想在電話費的問題上做什么文章？他想了想說：“沒有一定，財務上可以查。”心里不適，口氣不免生硬。

    “我在問你。難道我不知道財務上可以查？”比穆易禮的口氣更生硬。沒等穆易禮回答，奚雨栩又說：“都像你這樣一會兒一個電話，公司電話費也承擔不起。”

    剛才還好好的，有說有笑，怎么為兩個電話就變起臉來了？于慧芳一看氣氛不對，馬上打圓場說：“可能事有湊巧，剛巧有兩只電話打給穆經理。”剛說到這里，她的手機也響了起來，嚇得她趕快把電話撳掉。尷尬地笑笑，繼續說：“其實，穆經理的電話費也不算多，每月也就三百元左右。”

    “你查都沒查怎么知道？”奚雨栩把矛頭指向于慧芳。心想，要你多嘴。

    聽奚雨栩的口氣，估計問題不是出在電話費的多少上，可能另有原因。于慧芳嘀咕道：“電話費是我去交的，我怎么不知道。”她一向敬重穆易禮，所以心里向著他。

    于慧芳是公司的內當家，公司的一本賬都在她心里，她掌握著公司幾乎所有的秘密。所以，奚雨栩見她頂嘴，心雖不悅，但也不敢對她怎么樣。他轉換話題說：“慧芳，你剛才的電話怎么不接？要是銀行或與應收應付款有關的要緊事，不就要被耽誤了？”

    于慧芳假裝生氣地說：“你那樣子，誰還敢接電話。”

    穆易禮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人家的電話可能有要緊事，我的電話就不重要了？這還是小事，問題是自己作為一個副總經理，你奚老板居然當眾讓我難看、下不了臺，在別人眼里我還有什么尊嚴、臉面可言。幸虧是在董事會上，要是在其他場合，自己還要不要做人，要不要開展工作？他心里憋屈，臉色就難看。他知道，那天清晨沙發上的事，奚雨栩一定還記恨在心，但報復也不是這樣報的呀。他明白，今后的事可能還多著呢。

    見氣氛有些沉悶，奚雨栩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份，便換了一副面孔說：“好了，這事不說了，今后大家都要注意點，能節省的地方盡量要節省，就從一只電話做起。下面繼續開會。”

    接下來奚雨栩繼續布置任務。明天的兩件大事都與穆易禮有關。會議室要布置，人員要統計與通知，音響要調試；飯店要聯系勾通。事無巨細，穆易禮都要過問。

    事到年關，有些人閑得無所事事，有些人卻忙得暈頭轉向。常言道，事情越多越容易出錯，越忙越容易出亂。農歷二十八下午三時，要準時召開管理人員大會。這天一吃過中飯，穆易禮就帶領辦公室主任胡作惠及兩個后勤人員，對會議室的布置作最后的檢查調整。

    兩時許，鎮人民醫院的王書記打來電話，要穆易禮馬上去一趟他那里。

    穆易禮回他說：“王書記，我們三點要開大會，我現在正忙著呢，來不了。”他和醫院的王書記關系不錯，不知這時候叫他去有什么要緊的事，但他不想這個時候離開崗位。

    “穆經理，你最好馬上來一趟，就幾句話和你溝通一下，耽誤不了你參加會議。”

    “什么事這么要緊，能先透露一下嗎？”

    “關于工程的事，我們醫院明年要擴建，不知你們公司對這工程感不感興趣。”

    “王書記，這事你最好找我們奚老板。”在這節骨眼上，穆易禮不想再多些事出來。

    “我和他不熟。再說，他也不懂設計方案。我們做了兩套方案，你先來拿去幫我們看看，是否有改進的地方。你是專家，這方面你才有說話的資格。過來吧，就算你幫我一個忙吧。”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就沒有再推托的理由了。穆易禮看了看表，現在是兩點十分。公司到醫院也就一公里路程，油門一踩三分鐘就到了。便說：“好吧，我馬上來。”

    穆易禮走的時候對胡作惠說：“你們繼續，我有要緊事出去一下，不超過半個小時就回來了。”

    “穆經理，你放心去吧。”胡作惠嘴上這樣說，心里卻說，就你有要緊事，人家都是閑人？為廣告布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懷。

    事不遲宜，穆易禮下樓、發動汽車，風風火火趕到王書記那里，前后不到十分鐘。

    穆易禮坐下后，王書記要給他沏茶，他直搖手說：“王書記，快不要泡茶了。我們說事，我馬上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