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說的是實話，言語上的刀可傷不了蘭云起。

    “總是能活得比你久一些，你可是犯下了叛國罪，不管我怎么處置你都不為過，現在留著你不為別的，林其，你還在計劃著什么？想殺了狼鷹公主讓我背鍋嗎？”蘭云起說著，拿出一把小刀來。

    不能用秘術逼供，蘭云起還有別的法子。

    “林其，你在西域多年，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過京都的刑罰司？”蘭云起臉上帶著笑，一臉和善。

    單是聽到刑罰司這三個字，林其的臉頓時煞白。

    “你知道我是在京都長大的，碰巧刑罰司的主事與我關系不錯，我偶爾也會去刑罰司里走走，學學他們的手段。”蘭云起說著，手里的小刀猛地刺進林其的手臂，“你猜猜我接下來要做什么？”

    林其對京都刑罰司的行事風格早有耳聞，手臂上的痛苦更是讓他清醒，現在最要緊的是保命。

    “涼人給了我兩百人，供我驅使，目的是破壞議和。”林其抽著冷氣，說道：“再次挑起戰爭，但是，我們沒想到你還活著。”

    刀子嵌在肉里沒有拔出，蘭云起動了動小刀的刀柄，林其疼得悶哼。

    “我也沒想到我還能活著回來，林其，你應該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睚眥必報，你出賣我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一點。”蘭云起冷聲道：“你若是在思思回來時死了就罷了，偏偏活了下來，還想搞小動作……就是你自尋死路了。”

    “停下……”林其猜到蘭云起接下來會做什么，那些被刑罰司抓進去的官員，出來時還活著卻是永遠成了殘廢，缺胳膊少腿是輕的，最難受的是手腳都在，骨頭卻沒了。“你要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你殺了我，直接殺了我……”

    蘭云起看著林其的神色，林其切切實實的恐懼，讓蘭云起想起來身邊還有百銘在，于是目光到了百銘的身上。

    “我嚇到你了嗎？”蘭云起忽然問道。

    百銘卻是一臉平靜，默默地看著蘭云起，說道：“我可以替你動手。”

    蘭云起怔住，不知為何，雙眼通紅。

    在京都的蘭云起，與其他大家小姐沒什么區別，無憂無慮，只做些玩樂趣事，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殺人，會上戰場，會變成如今這樣看著鮮血內心卻毫無波瀾的冷血動物。

    “暫時還不能殺。”蘭云起留著林其還有用處。

    話罷，蘭云起稍用秘術，小刀刺裂骨頭，只聽寂靜夜空一聲悲慘的嚎叫，林其昏了過去。

    百銘看著蘭云起，有件事他并沒有告訴蘭云起，他今日能看見，在蘭云起的周身，籠罩著一層黑氣，剛剛蘭云起所做所為，讓那黑氣更甚，百銘伸出手停在蘭云起臉龐，他能觸碰到那股黑氣，甚至能感受到其中的殺意。

    那是戾氣。

    但百銘現在還不知道那是什么。

    回到將軍府，蘭云起久久無法入眠，回想起抓到林其時，蘭云起竟然發現自己心中的怒氣不過是想殺人的借口。

    她似乎愛上那種感覺了。

    這不是她。

    這不該是蘭云起。

    輾轉反側，蘭云起抱著軟枕，直接跑到了百銘的房門外，敲了敲門。

    過了會兒，門打開，里面的人看著蘭云起，有些驚訝。

    “還沒有休息嗎？明日你還要去處理公事……”百銘說著話，蘭云起突然撲進他的懷里，頭輕輕蹭著他的脖子，發絲有些許冰涼，“外面冷，怎么不加外衣就來了。”

    百銘帶著蘭云起進屋，蘭云起也不客氣，直接滾上了床榻，將原本的枕頭往里挪，放上自己的軟枕，然后朝百銘招了招手。

    按道理說，老夫老妻之間，無需介意太多。

    可百銘卻有些發愣，他有些不習慣。

    見百銘沒動作，蘭云起直接把人拉到身邊躺下，整個人蜷縮進百銘的懷里，說道：“在你身邊就安心很多。”

    百銘的身上一直有股桂花的清香，蘭云起湊近了聞，終于發現，是百銘頭上的發簪散發出來的味道，蘭云起上手取下發簪，百銘的頭發自然披散下來，美得雌雄難辨。

    “百銘，你真的很好看！”蘭云起不由得驚嘆，越看越好看的人，蘭云起是第一次遇見。

    奇怪的木簪，百銘笑了笑，從蘭云起手里拿回木簪放到一邊，說道：“我們之間的矛盾是解決了嗎？”

    “嗯？”蘭云起疑惑，她跟百銘什么時候有了矛盾。

    “蘭思思說的，我不同意你進行伍，不同意你上戰場。”百銘摟著蘭云起，替蘭云起掖好被角，說道。

    蘭云起才想起來還有這回事，立馬說道：“早就沒矛盾了。我是不會真生你氣的。”

    于夜的黑暗中，有察覺不到的東西在接近蘭云起。

    想起白天褐帙巫所說的話，依和雅沒法放心，誠然，她也是想蘭云起死的，可是現在蘭云起得活著，如果可以，依和雅很想親自為耶褐離報仇，但是依和雅心中清楚，狼鷹經不起戰爭了。

    所以依和雅一定要阻止褐帙巫。

    褐帙巫不在營帳。

    隨行的護衛在休息，依和雅便自己去找人，褐帙巫沒有離開太遠。依和雅找到褐帙巫的時候，褐帙巫守在火堆前，全神貫注，嘴里低聲念叨著依和雅聽不懂的語言。

    依和雅上前，打斷了褐帙巫，喊道：“婆婆，你在干什么！”

    褐帙巫被依和雅這么一嚇，突然回神，她抱怨道：“依和雅公主，你不該來搗亂的。”

    “我只是希望婆婆能再好好考慮您正在做的事情。”依和雅說道，在火堆旁坐下，緊張地盯著褐帙巫。

    在狼鷹，褐帙巫的地位要比她這個公主要高很多，臣民對公主的敬畏是對皇權的敬畏，對褐帙的敬畏要深的多，那是源于他們內心對神明庇護的渴望，事關生死與未來。

    依和雅沒有蠢到和褐帙巫在明面上對著干。

    “依和雅公主，你應該看看這個。”褐帙巫神色凝重，抬手指著火堆。

    火焰之中，燃起了畫面。

    那是飛雪邙山一役，依和雅的哥哥，耶褐離。

    “二哥。”依和雅驚訝地捂住了嘴，下一刻，她看見了蘭云起，蘭云起用秘術召雷，耶褐離身中雷擊，死狀慘烈，依和雅不敢再看下去，他們帶回來了耶褐離的尸身，依和雅拒絕去看，而現在，褐帙巫將耶褐離死亡的場景切切實實的擺在了依和雅的面前。

    耶褐離死前在想什么，依和雅完全不敢想，那個連雄鷹和惡狼都能馴服的猛士，竟然在死前露出的驚恐的神情，耶褐離死的太痛苦，可能根本沒有機會去想別的。

    “在戰爭中使用秘術殺了如此多的人，蘭云起那副身體，本就支撐不了多久。”褐帙巫說道：“我所要做的，不過是讓她的死亡提前而已。”褐帙巫說著，在火焰的灰燼當中，爬出一只灰燼組成的蝎子。

    褐帙巫將手放在地上，蝎子順著爬到她的手上，尾端狠狠扎在褐帙巫的手背。

    “婆婆！”依和雅驚呼。

    “無妨，你且看著。”褐帙巫冷靜道。

    蝎子尾端在沾到褐帙巫的血液之后，身形逐漸變得透明，最終肉眼不可見。

    地上留有蝎子經過的痕跡。

    “這是蠱。”褐帙巫說道：“從死亡的灰燼之中誕生的蠱，會讓接近死亡的人痛苦的死去。”

    依和雅聞言，起身想要攔住那只蝎子，可她已經完全找不到蝎子的蹤跡。

    “公主，你放心，沒人能查出來是我們做的。”褐帙巫鎮靜地添著柴火，說道：“你如果想學巫術，我可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