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順其自然。

    是在開解蘭云起，也是開解他自己。

    蘭云起瞄了一眼百銘，說道：“你說的不錯。”

    說完，抬頭望了望天，回過頭來，沖著百銘一笑。

    這場景，百銘曾經見過很多次，陵光在他身邊時，總是會露出這樣的笑來。

    像是春日里陽光正好，不曬不冷，慢慢地煮一壺溫水，剛倒進盆里，渾身通紅的小雀兒就忍不住撲閃進去，拍著翅膀，濺一地的水，渾身羽毛濕透了，不管不顧地往人身上蹦。

    “跟我走。”

    “嗯？”百銘看著蘭云起突然伸過來的手，有些詫異，隨后上了蘭云起的馬。“你要去哪兒？”

    更深露重，這半夜的，也不知道蘭云起要帶他去什么地方。

    不論前程何方，跟著走就是了。

    百銘環著蘭云起的腰，把頭靠在蘭云起的肩膀上，輕輕蹭著，蘭云起并不排斥這親昵的動作，與其想著死后的事情，不如趁著這剩下的時間，好好活著。

    “云起，我在這世上，只有你是我的牽掛，我的至親。”

    “你明知道我騙了你。”

    蘭云起接了句。

    馬兒遠離了營地，夜空的星逐漸清晰。

    “算不得欺騙，遇上你是我的幸事。”百銘說道：“我不知道該從什么時候跟你解釋，可是我只能告訴你，我恢復了些記憶，我很開心，能待在你的身邊就已經很開心了。”

    “怎么開始說胡話了？”蘭云起輕輕地笑著。

    百銘也跟著笑，說道：“不是胡話，我很想告訴你一切，又怕說了，你便不愿意我待在你身邊了。”

    “我一個快死的人……”蘭云起仰著頭，看著天，“有什么說不得的？”

    蘭云起沒想過自己會陷進兒女情長，可她是真喜歡百銘，說不清道不明，說是一見鐘情，又好像已經認識了千萬年。

    “等我徹底解決了狼鷹之事，保我皇伯父安寧，我若是還活著，就跟你走。”

    “我是魔族。”百銘靠的更緊了些，馬兒卻停了下來。

    蘭云起身子一歪，百銘順勢松手，跟著蘭云起下馬，才注意到兩人到了懸崖邊。

    蘭云起當然知道百銘是魔族，可這對她來說影響不大。

    “那你就跟我走，我們回瑯城住，或者去江南，我還從未去過江南，聽說江南的風景很好，江南的美人也多。”蘭云起拉著百銘到了懸崖邊。“你一定會喜歡的。”

    懸崖底下，是一面湖，湖水的形狀像是一只鳥。

    “這面湖叫朱雀湖，傳說里，神魔之戰時，四象朱雀曾經來這里住過一段時間。”蘭云起指著湖水，說道：“我離開京都時，從這里路過，想進去看看，卻沒找到路，想來傳說是真的，只有神能進去。”

    百銘被蘭云起的話勾起一陣回憶，看著眼前的湖水。

    湖水的四周滿是楓樹，紅葉滿地，是朱雀喜歡的地方。

    “不是神魔之戰時，是在那之前，她說想要到人間走走。”百銘沒注意，想到什么，就說了出來。

    蘭云起一愣，扭頭看著百銘。

    “她？”

    百銘反應過來，盯著蘭云起，說道：“朱雀。”

    “你認識朱雀？”蘭云起忽然興奮起來，沒想到百銘還認識朱雀，朱雀戰神在她的心里，是無比神圣的存在。“你們熟嗎？”

    百銘錯愕，沒想到蘭云起會是這個反應，仔細一想，蘭云起身上倒是不少與朱雀有關的東西，蘭云起既是凡界的將軍，那憧憬著朱雀的事跡也沒什么不對。

    “很熟。”百銘說道。

    見百銘不想多聊關于朱雀的事情，蘭云起也不再追問。

    “其實今夜叫你出來，是想跟你說，你不能跟我入京。”蘭云起對百銘說道。

    百銘原本擔心蘭云起會繼續問陵光的事情，結果蘭云起轉移了話題，這跳躍的思緒，百銘有些跟不上。

    可她是蘭云起，這再正常不過。

    “為什么我不能入京？”百銘不解。

    蘭云起皺眉，說道：“就跟睚眥不能入京是一樣的原因，京都有神布下的陣，盡管可能是個傳說，但是從睚眥的反應來看，應該是真的，魔族不得入京，進去便是灰飛煙滅，所以我想，你可不可以在外面等我。”

    “你知道我是不會離開你半步的。”百銘可不答應。

    “可是……”

    “放心我會有辦法進去不受影響。”百銘微微笑著，按住蘭云起的肩，“你擔心我，我很開心。”

    蘭云起嘴一撇，她就是知道百銘不會輕易作罷，才想著跟百銘商量商量，讓百銘在城外等著。

    可入了京，能不能活著出來，蘭云起也不知道。

    雪染說有法子救她，蘭云起卻是清楚，她身上背負的戾氣，豈是輕易能去除的？

    日日夜夜身上的折磨，蘭云起都能承受，可她竟然不想看見百銘傷心的模樣。

    罷了，是她動了心，亂了智。

    “你要怎么進去無損？”蘭云起問道。

    百銘的手，順著蘭云起的脖子，移到了蘭云起的臉頰，輕輕地摩挲著。

    “我可不是一般的魔物，相信我，我不會有事。再說了，我若是不跟著進京，怎么能見識見識你藏在府中的那些美人？”

    “美人？什么美人？”蘭云起心虛地移開眼，暗暗咬著牙，心想得傳信讓李承玉把她府里的人換一批才行。

    百銘忍不住笑著，蘭云起以前的荒唐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反正從今往后，都只能有他。

    “我非要入京，是還有一個原因。”百銘說道：“睚眥不會輕易放棄殺死唐王，縱然有京都奇陣守著，睚眥總能想到法子進去，唐王一死，人間必然大亂。”

    說到底，當初神魔之戰也有百銘的責任，若是再不能阻止睚眥亂來，百銘心不安。

    “睚眥想再挑起戰爭，也得過我這一關。”蘭云起說道。

    蘭云起是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親人的。

    “現如今魔族衰微，睚眥就算是想翻起大浪也翻不起來。”百銘說道：“不過以睚眥記仇的性子，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任何報復你的機會。”

    “報復我？”蘭云起詫異。

    百銘不小心又說漏了嘴。

    “你說的對，是要小心，被我用一點幻術給騙了，睚眥定然不會輕易放過我。”蘭云起沒多想，“不過，我要是能把睚眥的仇恨都轉移到我身上來，也是件好事。”

    “你與唐王關系很好？”

    蘭云起點點頭。

    想當初，圣上本來是極力反對自己的妹妹嫁給蘭荇知，他與蘭荇知關系很好，清楚蘭荇知是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男人，可他不愿意和陽嫁到蘭家，除非他倆不要孩子。

    蘭家的孩子，很少能順利成年的。

    而和陽又是個極其喜歡孩子的人，圣上怕自己的妹妹受傷，他只有這一個同胞妹妹。

    和陽執意要嫁給蘭荇知，圣上只能應允，公主出嫁，舉國歡慶。

    和陽隨著蘭荇知去了瑯城，那之后，圣上便與和陽變得生疏，和陽賭氣從未進京，圣上只能從蘭荇知那里得知妹妹的消息。

    直到蘭云起出生，圣上執意要把蘭云起接到京城養著，蘭荇知才同和陽帶著蘭云起進了京都，在圣上早就置辦好的將軍府住了下來。

    “這孩子真可愛，只是怎么這般瘦弱？你們夫妻倆是不是不給孩子奶吃？”剛從妹妹懷里小心翼翼地抱過嬰兒，圣上一面逗著孩子，一面嫌棄蘭荇與和陽。

    和陽板著臉，說道：“一個不到六個月的孩子你要她長多大？”

    “小五才四個月都比她個頭大！”圣上說的是他第五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