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新枝站在門外的臺階上，象什么事也沒發生一樣，在低頭玩著手機。

    屋里，她的幾個叔伯兄弟站的站，坐的坐，把馬家的客廳圍滿了。

    唐淑貞早早就讓馬成功出了門，但馬成功并沒有走多遠，麻子陪著他在屋后的小樹林里呆著，萬一吳新枝他們家因為賠償的事鬧起來了，只要多多嫂招呼一聲，麻子就會喊上村里的人去幫忙。

    再怎么說也不能讓一個外人來欺負洗馬村的人，這是洗馬村上百年來的規矩，窩里斗可以，但外人欺負村里人不行，因為村里人都姓馬，是馬姓祖先傳下來的人，欺負洗馬村的任何人都是欺負洗馬村所有人，這樣的概念在任何一個洗馬村人的腦海里都根深蒂固。

    “你準備賠她多少錢？”麻子遞了根煙給馬成功。

    “我爹想早點了事，我是一分都不想賠，她想拖就拖著好了，看誰耗得過誰？”

    “你爹肯定還得幫你找。”

    “找個鬼！”馬成功狠狠地吸了口煙。

    “李美麗不是還沒找嗎？要不你就跟她復婚算了。”

    李美麗不是沒找，是找了一個有老婆的男人，被人家老婆發現了，狠狠地揍了她一頓，那男人給了她一筆錢，她才跟那個男的分了，所以才有了她現在的這個店子。

    “現在的女人不得了，眼里都只有錢。你跟吳新枝結婚的時候也花了不少吧？”

    吳新枝壓根就是沖著自己家的錢來的，那個時候，正在氣頭上的馬達志，聽說吳新枝一個黃花大閨女不嫌棄馬成功結過婚有孩子，愿意嫁到馬家來當后媽，哪里顧得上去想吳家打的什么鬼主意，一口就應承了下來，從媒人介紹到結婚不到一個月時間，錢當然也是嘩嘩的花了出去。

    但馬達志要的是面子，是在洗馬村的威望，是他馬家的名聲。

    李美麗的離開，馬成功倒沒有什么特別傷心，反倒是馬達志覺得李美麗打了他的臉，他在洗馬村怎么說也算個人物，卻被李美麗嫌棄拋棄了。

    現在有了新媳婦進門，并且是這么短的時間，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馬達志的臉面又找回來了，所以雖然吳新枝長得沒有李美麗好看，甚至可以說是根本不好看，但馬達志不在乎，他要的是他的臉面，是馬家在洗馬村的名聲。

    馬成功還知道，馬達志肯定在背地里給過吳新枝不少錢，為的就是希望吳新枝好好做馬家的兒媳婦，給馬家長臉增光。

    但是不到半年時間，吳新枝就狠狠地打了馬達志一耳光。

    原來吳新枝在跟馬成功結婚之前就勾搭了一個男人，并且還懷了孩子，那男人想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可是沒結婚的黃花閨女怎么可能生孩子？于是吳家就急著把吳新枝給嫁出去，說孩子有個名正言順的爹， 有人在背后傳言，吳新枝跟那男人商量好了，只要孩子生下來，那男的就會每月給吳新枝一筆生活費，等于他們是想讓馬成功給吳新枝的野孩子一個身份。

    到吳新枝的肚子七個多月的時候，馬成功陪吳新枝去體檢，醫生說孩子已經七個多月了，馬成功仔細一算日子發覺不對頭，他跟吳新枝認識還不到七個月，上床的日子更不會有七個月，就算第一次同房就中了，她的肚子里也不會有一個七個多月大的孩子！

    這個孩子肯定不是馬成功的！

    這下把馬成功和馬達志惹急了。

    剛開始的時候吳新枝還死不承認。

    馬達志利用關系把吳新枝和吳家的底細查了個底朝天。

    吳新枝沒辦法了就開始撒潑，她那意思是馬成功也結婚有了馬磊，這就算她也結過一次婚好了，兩個人都扯平了。

    在吳新枝的世界里竟然有這么荒唐的邏輯，馬成功氣得把吳新枝打了一頓，吳新枝就找了借口說怕孩子將來被馬成功打出了后遺癥，做了人工流產。

    孩子是因為馬成功打她而流產的，馬家必須給她賠償，不然她就去馬成功謀殺了她的孩子。

    最毒婦人心！馬達志終于明白了這句話是怎么來的。這樣歹毒的女人是絕對不出色留在馬家的。

    離婚的事拖了快兩年了，每次都是因為賠償的事鬧得不歡而散。

    家里吵吵鬧鬧的聲音，馬成功在小樹林里都聽得清清楚楚。

    麻子去馬家走了一圈過來，“吳新枝太黑了，非要五萬不可。”

    “臭不要臉，我跟她拼了。”馬成功抄起地上的磚頭就沖家中跑來，“我一磚頭砸死她，這下就兩清了，大家都干凈。”

    吳新枝看到馬成功從山上跑下來,嚇得調頭就往屋里跑。

    “吳新枝，要錢我沒有，要命有一條，今天咱們倆就一塊死了算了。”馬成功指著躲在屋里的吳新枝，“你出來，今天咱們倆誰也別想活了!”

    “馬成功，沒有五萬塊錢你別想趕我出門,我知道你們家等著給你娶老婆,我就耗死你,讓你娶不了,反正我的名聲已經被你們家唱臭了,我就賴死你,氣死你!”

    “你臭不要臉,你的名聲是你自己敗壞的,跟我有屁關系,有種你就出來,看我不殺了你.”

    “你殺了我正好,我就死在你們家里,讓我媽把我埋在你們家,生是你們家的人,死是你們家的鬼!”

    “你不要臉!”馬成功氣得想吐血,他沒想到吳新枝是這么個不要臉的人,看來是早就做好跟馬成功斗的裝備.

    洗馬村的人都清楚,馬達志是個要臉面的人,這是馬家遙死穴!

    馬達志要臉,她吳新枝不要臉,所以馬成功拿吳新枝一點辦法都沒人.

    “成功。”果然,馬達志低沉沙啞的聲音從屋里傳出來,”你的命不只值幾萬塊錢。”

    馬成功知道吳新枝贏了。

    他看著父親從他那個用了十來年的破舊的黑皮包里拿了整整五沓錢出來，一聲不吭地放在了桌子上面。

    馬成功真想一頭撞死在墻上！他被吳新枝騙了耍了玩了，最后還賠了！

    馬達志提著酒壺扛著鋤頭從屋里走出來，朝山上的菜園子走去。

    馬成功看著父親頭上的那一圈白紗布在山坡上晃動著，越晃越遠，他的心在滴血，自己四十年的人生，竟是如此荒唐而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