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覺得茶很苦，因此不怎么喜歡，如今還是一樣的茶，卻嘗出了與眾不同的苦澀。

    我的家鄉不是專門產茶的，因此也沒什么可以叫得上名字的茶葉，只有一個稱呼就是“茶”，只知道那一片地區的人都有喝茶的習慣，而且茶葉大多是自己從山上采摘回來，然后放在砂鍋里，再用火烘干，即可泡之，有的人家還會放在太陽下晾曬后再沖泡。家鄉的茶樹很少，只有在一些斜坡地邊或者山林外面的邊緣地帶長著幾叢茶樹，不要覺得很少，其實已經足夠一家人喝的了，大概是因為生長在雨水充沛的地區，所以每采摘完一次，要不了多久就會又長出新的嫩葉來。說來也奇怪，人們只知道沒茶葉的水是不好喝的，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家家都會泡茶喝，不管喜不喜歡。后來，人們聽說茶葉里有一種致癌物質，于是漸漸地泡茶的人家少了，人們喝的大多是白開水，茶樹也沒多少人打理了，周圍長滿了荒草荊棘，甚者，直接砍來當柴火。

    小時候，我不怎么喜歡喝茶，因為每次喝新泡的茶的時候，總會直接嘗到它的苦澀。于是家里的茶葉要么等著發霉，要么就是被我悄悄扔到后山，母親覺得被這樣浪費了還不如不買，于是我們家也不買茶葉了。開始還替母親的決策感到明智，久而久之，覺得白開水更難喝，我頓時覺得那種苦澀的味道在漸漸地遠去了。

    不喜歡喝茶的我注定要跟茶結緣。有一天，我要離開家鄉去外省讀書的時候，有位親戚問我：“要不要帶點茶葉去。”想著我本就不喜歡喝，于是就委婉地拒絕了。那位親戚以為我是不好意思接受，就硬給我包了一小袋，叫我帶上。盛情難卻，于是我就帶走了。

    一開始那包茶被我放在抽屜里，很久都沒拿出來。后來因為一個朋友喜歡喝茶，就拿出來給她泡了點，還給她講了這茶不比外面賣的茶葉，它浸泡著滿滿的苦味，后來她說挺好喝的，于是我也開始嘗試著泡茶喝，不知怎么的，竟然覺得還沒到苦得難以下咽的程度。當沒什么事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泡上一點茶，然后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喝，或者出去的時候隨手帶著一杯泡好的茶水。有一次，我突然發現我泡的茶剛開始喝著是特別淡的味道，淡的都分不出來是白開水還是茶水，但是隨著時間越來越長，味道越來越濃，到了接近茶杯的底部的時候，就是一種苦澀的味道。這熟悉的味道讓我想起小時候喝茶的事，雖然那時候覺得很苦，但還是沒有觸及到最苦的那部分。

    茶葉成了我與家鄉的實物聯系，借著喝茶的時機回顧一下家鄉雨霧朦朧的山，毛毛細雨中的茶葉樹、帶有紅色土壤的斜坡地，還有人們做農活的情景，想著從祖上傳下來的喝茶習俗，仿佛一時之間又回到了過去，我戴著斗笠背著背簍在摘茶葉，心里滿心的歡喜。

    茶水溢滿濃濃的家鄉味，苦得讓人永遠忘不了。很想種植一棵茶葉樹，把自己所有的情感澆注在它身上，然后帶著它無所畏懼的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