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末，李光頭想給左小青做點好吃的，原因嘛，只有他一個人心知肚明。

    一大早，李光頭就邁著鴨子步，晃著肩膀子，甩著兩只手，哼著小曲，吹著口哨，去了菜市場。

    “吆呵，起這么早啊，強子。”

    遛早的袁大嘴把鳥籠子放在馬路牙子上，正伸胳膊踢腿兒，見李光頭搖搖擺擺的迎面走來，趕緊笑著老臉打招呼。

    要在以前，袁大嘴見了李光頭是連眼皮都懶得抬的。他們雖然住在一個小區，一個單元，甚至是樓上樓下，但袁大嘴打心眼里看不起李光頭。

    李光頭沒文化，沒教養，沒老婆，也沒什么正經工作，從十幾歲開始就闖蕩社會，跟著一幫小混混打打殺殺，沾染了一身的痞子氣。

    但李光頭身上有一點值得袁大嘴敬佩的地方，那就是李光頭講義氣，重情義。

    其實，別看袁大嘴看不起李光頭，實際上，李光頭更看不上袁大嘴。

    袁大嘴嘴碎，別看號稱老爺們兒，可是那張破嘴比老娘們兒還愛嘮叨。沒事了，他就站在樓下，跟一幫閑散的“等死隊”的老頭老太太們叨逼叨逼的東家長李家短，東黃瓜扯到西架上，把道聽途說的別人家的私事、丑事、見不得人的事都添油加醋的大加宣揚，以此博得一種存在感，贏得幾個愛搬弄是非的老太太的追捧與熱議，袁大嘴為此沾沾自喜。

    袁大嘴還有一個毛病，就是愛占點小便宜，誰家如果有個婚喪嫁娶或者小孩過滿月之類的宴席，袁大嘴只要參加，必斜挎著一個綠色的大背包，吃完飯后，什么剩雞剩魚剩骨頭他都一律打包帶走，有時候，把主家剩的半瓶白酒或灌裝啤酒也會順手牽羊的帶回一些，為此，他的老情人經常指著鼻子罵他：沒出息的東西，一輩子沒見過世面，也不怕讓人笑話！

    袁大嘴總是嘿嘿一笑：你懂什么，我掏了份子，又吃不回來，所以不拿白不拿！

    為了三毛五毛的，袁大嘴經常跟外面賣菜的、收破爛的、換大米的以及磨剪子戧菜刀的發生口角，每次被李光頭碰見，李光頭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別人訓斥一頓，給袁大嘴解圍，袁大嘴因此又覺得李光頭并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大壞蛋。

    李光頭的父親和袁大嘴是一個單位退休的，他們都是電池廠的一線工人，住的都是廠里分的老式福利房，當然，現在都買斷了。五年前，李光頭嚷嚷著又要結婚，他父親就把這套房子騰了出來，自己和老伴兒搬到鄉下的祖宅去了，因此，李光頭就和袁大嘴成了樓上樓下的鄰居。

    袁大嘴住一樓，李光頭住二樓，袁大嘴有失眠癥，怕吵。李光頭隔三差五的就約一幫子狐朋狗友來家里聚會，喝酒打牌瞎折騰，喝多了就摔酒瓶子，輸了錢就大聲的操別人的媽或姥姥，吵得袁大嘴整夜睡不著。他跑到樓上去敲門，李光頭嘴上答應著注意點，可依然狗改不了吃屎，氣的袁大嘴心里也直想操李光頭的姥姥。

    袁大嘴不好意思操李光頭的母親，因為都是一個廠的同事，樓上樓下住了將近三十多年。再說了，李光頭的母親非常和善，對人也是彬彬有禮，生了這樣一個混蛋兒子，她總是覺得對不起左鄰右舍，所以每次見了大家總是謙卑的給人道歉。

    所以，對于這樣一個老實巴交的女人，袁大嘴打心眼里不忍心說操，因此，他每次在心里罵李光頭，都是直接意淫他的姥姥。

    袁大嘴知道自己惹不起李光頭，李光頭是小流氓，天不怕，地不怕，閻王老子也不怕。有一次跟人打架，腦袋被磚頭子砸了個大坑，血呼呼的往外冒，李光頭一點都不在乎，還像小豹子一樣向前撲。

    而自己除了愛點小財和貪點小色外，基本還算是一個良民，所以，良民是惹不起小流氓的。即使惹得起，也不屑于惹，自己再怎么說也是個60年代的高小畢業生，好歹也算個文化人，李光頭是什么東西，小學二差，純粹一個文盲。

    但對于李光頭平時的所作所為，袁大嘴又有點氣憤填膺，李光頭父母都在鄉下，一年半載的來不了一次兩次，自己要是不替他們管教管教這個都快三十好幾的、不務正業的兒子，又覺得對不起老兩口，畢竟在一個單位混了三十多年。

    明著惹不起，那就來暗的，要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呢。

    袁大嘴知道李光頭經常半夜三更的喝醉了回來，就悄悄的留心注意著。有一年夏天，他坐在樓下涼快，大老遠就看見李光頭歪歪斜斜的走過來，他趕緊起身，把一樓樓道里的燈關了，然后悄悄的在樓梯口放了幾塊早就準備好的爛香蕉皮。李光頭東倒西歪的進了樓，一腳踩在爛香蕉皮上，摔了一個狗啃屎，剛爬起來，又來了一個四仰八叉。

    就這樣，李光頭在家老老實實躺了半月沒起床，袁大嘴也因此睡了半個月的好覺。

    有一次，袁大嘴在大街上買菜，為了八毛錢的便宜又跟賣菜的差點動起手來，恰巧李光頭路過，伸腦袋一看賣菜的正揪著袁大嘴的脖領子不放，李光頭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腳，賣菜的轉臉一看是李光頭，嚇得趕緊乖乖的放開了袁大嘴。

    從此后，袁大嘴見了李光頭總是腆著老臉率先打聲招呼。

    “哈哈，遛鳥呢袁大爺，我去買點菜。你這只老鳥可真不賴，養了有五六年了吧？叫的還挺歡，整天吵得我睡不了懶覺。”

    李光頭圍著鳥籠子轉了一圈，瞅著籠子里的那只脫了毛的丑畫眉，不知道是嘲諷還是夸獎。

    袁大嘴望著李光頭走過去的背影嘿嘿一笑。

    “你小子晚上不睡，白天不起，經常吵得我半夜失眠，你自己卻每天睡到太陽曬大腚。哼，我就是讓我這只老鳥吵你，你不讓我好，我也不能便宜你！”

    袁大嘴說完，對著李光頭的背影恨恨的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