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fēng)雪飄舞（10）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4-28 11:53 字?jǐn)?shù)：1944
“什么事？”
“你當(dāng)真沒有聽見？”
馬二媳婦笑起來，箭著花樣道：“不瞞你說，自從拜完了年我就天天在家待客，還沒有出過門兒哩！”
柳大嫂謹(jǐn)慎地看李果一眼，再次放低聲音道：“蒜市口王家被抄了！”
馬二媳婦頓時哆嗦一下，剪子掉下來：“啥時候的事兒？”
“就在前天！”
“前天？那不是破五嗎？”
“可不是怎么的？”
“好好的，怎么抄起家來了？”
“我聽人說，是欠了朝廷銀子……”
馬二媳婦就覺膽戰(zhàn)心驚，呆了一陣道：“天神菩薩，這大過年的，怎么偏偏選在這個時候抄家……”
柳大嫂蹙眉道：“要不是我親眼所見，說起來誰信吶！那天我正好出門去，在半道上遇見王家大老爺，我還給他請了安，問了好兒，可誰能想到，半上午回來，那王家就被番兵給圍起來了。那王惠民老爺子，聽說當(dāng)場就給嚇?biāo)览玻 ?br />
“我的天神菩薩——”
“那王濟(jì)民老爺子，還有王家大爺二爺三爺四爺們，都被鐵鏈鎖拿起來，押到監(jiān)牢里去啦！”
馬二忽然走過來，伸手摸著柳大嫂的額頭道：“我說柳大嫂子，你是不是發(fā)燒了，說胡話呢？”
柳大嫂挪下馬二的手腕道：“我的馬二兄弟，嫂子我閑著沒事傳揚(yáng)這個謠言干什么去？是我親眼所見！如今那王家?guī)追看笳希假N上封條啦！”
李果胸口“砰砰”亂跳，走過來道：“此事當(dāng)真？”
柳大嫂舉起手來道：“我要是扒瞎，嘴里就長個大疔瘡！”
李果和馬二疑惑萬分。
片刻后，馬二醒過味兒來，凄然一笑道：“想不到，真真想不到，這京城王家乃是皇商世家，內(nèi)務(wù)府的好差事幾乎都被他家承辦去了，這十幾年來可撈摸了不少銀子，誰想?yún)s落了這個下場……”
李果頭腦漸漸清醒起來，喃喃道：“壞事了，壞事了——”
馬二奇怪地道：“李先生，這話怎講？”
李果看著馬二道：“你們說的這王家，是不是他們家大爺叫王修德？”
馬二道：“是叫王修德，怎么了？”
李果頹唐地坐下，說道：“你們不知道，去年冬月里，這王修德到咱們蘇州府上去了，說商議跟咱們家老爺聯(lián)手到關(guān)外去挖人參！”
柳大嫂忙道：“對對，我聽人說，這王家就是因為欠了朝廷什么人參銀子的……”
“你怎么知道地這樣清楚？”
柳大嫂笑道：“我的好先生，你有所不知，我家主人的宅院，就跟王家一墻之隔，啥事兒俺們不知道啊？”
………………
時局的變化讓李果如坐針氈。無論怎樣，這些年他和沈毅士等人跟隨李煦，作為“入幕之賓”參與瓚畫了很多織造事務(wù)，因此很得李煦信任。作為一介布衣，李果也深為感激李煦的知遇之恩。所以當(dāng)李煦要哨探京城消息的時候，李果才自告奮勇親自前來。他明白李煦的心思，倘若圣祖皇帝還在就絕無半點憂心。可誰想老皇帝竟會一命歸天，這無疑給了李煦重重一擊。
東廂房里，李果緊鎖眉頭。王修德僅僅虧欠了人參銀子就被抄家，可要論到蘇州——就像李煦自己說的那樣，深陷茫茫債海不知何時才能全身到岸？豈不是比王修德的結(jié)局更為莫測？李果忽然覺得腦子里一派漿糊，不由痛恨起自己以前的行為來，他顯然把這件事考慮地太簡單了，以為重新拉攏關(guān)系就能解決問題，而由此看來，事情顯然沒那么簡單。他攥起拳頭，下意識地敲著桌子。
馬二鬼鬼祟祟走進(jìn)來。
“有什么消息嗎？”
“沒有別的消息。李先生，王家真真徹底敗了。”
李果更為憂心，站起來道：“管家，你看事到如此，我等該如何謀劃？你作為李大人的家人，有些情況比我更清楚。”
馬二心事重重地坐下道：“明人不說暗話，自從先生來后我心里就全明白了。可現(xiàn)如今情勢復(fù)雜，有很多事情咱們都料想不到……”
李果嘆息一聲，頹唐地坐下道：“怡親王那邊，咱們是不是應(yīng)該……”
馬二低頭沉思了一陣，說道：“先生，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咱們要是再去趟怡親王的路子，就等于是病篤亂投醫(yī)了。”
李果贊同地點頭。
“更何況，怡親王那邊趟不趟路子并沒有什么作用，他歸根結(jié)底還是會按照章程辦事，以小的意思，咱們莫過一條道走到黑，其實只要隆科多那邊過了關(guān)，一切也就萬無一失了……”
李果點頭道：“不瞞你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那咱們想到一塊去了！”
“眼下，看來咱們等不急老爺來京了，情勢一天天變化莫測，倘若又出了岔子，咱們這些日子的心思可都白費(fèi)了。”
“就是這個意思。”
李果沉思一陣道：“依我說咱們還得去求牛倫，隆科多輕易不能得見，可李四兒總該能見到，只要見到了李四兒也就等于見到了隆科多！”
馬二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牛倫再次見到李果客氣多了。顯然是“火到豬頭爛，錢到公事辦。”倒座房里，仆人端上茶來，李果和牛倫都落坐端了茶。牛倫喝一口茶道：“先生放心，既然三番五次地前來，自然也顯出你的誠意來了，豈有不讓你見個真佛的理兒？”李果欣喜萬分，說道：“多謝老大人抬愛，倘若能夠見上貴府大人一面，自然是我等的莫大造化！”牛倫放了茶道：“見上我家大人一面……這個恐怕不能辦到，你知道，最近衙門里公務(wù)千頭萬緒，我家主子天天二更天上朝，晚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才回來，倘若不是萬分要緊的客人，我家主子一般是不接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