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云起江南（1）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4 09:44 字數：2600
“快點快點，你們這幾個，把前后門給我把守好，只準進不準出，倘有違令不遵者，格殺勿論！”
把總徐祥大聲吩咐道。
很快一隊兵丁朝前后門跑去。
巴都善剛跑過來吩咐徐祥，徐祥早就一溜煙沒影了。
巴都善恨地牙根兒癢癢，趕緊追了上去。
………………
李家被抄毫無征兆。因此，當巴都善和徐祥帶領兵丁進入織造署時，李煦和眾相公們驚訝不止。三十多年來，他在江南做官不是一般地風光。由于他是皇帝家奴，有密折奏事之權，因此江南各級官吏都畏懼他三分。更為主要的是，無論總督、巡撫等官員，倘若有要緊事務稟報皇帝，都需要轉借李煦的手向皇帝呈送奏折，因此李煦和曹寅就成了江南炙手可熱的人物，每當李煦從京城陛見皇帝回來，各級官吏都會來到李煦府上，向皇帝問安致意。毫不夸張地說，李家在江南就相當于皇帝安插的一個“辦事處”，負有監察江南吏治民情的職權。從來都是別人對他高迎遠接，俯首帖耳，這么多兵丁肆無忌彈涌進他的府邸，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到！
此時在正房大院里，兩江總督查弼納昂首闊步走了進來。李煦忙迎上去道：“不知總督大人駕到，有失迎迓，還望恕罪。”查弼納愣愣看了李煦一眼，隨即點點頭。李煦不知是何兆頭，便拱手道：“總督大人，今日緣何至此啊？”查弼納再次看李煦一眼道：“李大人，今日本督前來，是有一件緊急公務要交辦，還望李大人多多諒解！”“是是……”李煦心里打鼓，就見阿岱雙手托著圣旨呈遞上去，查弼納徐徐展開道：“蘇州織造李煦接旨——”李煦忙慌亂地跪下。
查弼納再次巡視眾人一眼，朗聲道：“蘇州織造李煦，伊不安分，替王修德等六光棍挖參提奏，甚屬不合。伊慌用、虧空織造衙門之銀亦不少，現將李煦拿獲，查封家產，嚴加治罪，欽此——”李煦就覺五雷轟頂，本想說一句“謝主隆恩——”可此時究竟如何應答卻毫無主意。“李煦，圣意已下，你可聽明白了么？”李煦就覺腦子里懵懵的，忽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查弼納忙俯身道，“李公，李公——”詹姨太和范姨太慌了神，趴在李煦身上大哭起來。查弼納忙吩咐道：“快快，掐人中，掐人中！”錢仲璿狠狠掐著李煦的人中，就聽“啊”的一聲李煦醒來。
查弼納早就預料此事會對李煦造成震動，但沒想到李煦這么不經事，也是，這種事攤到誰頭上也受不了，何況還是大過年的！見李煦目光呆滯，渾身顫抖，臉色蠟黃，不由嘆息道：“你們先把李大人抬到內房里去，好好調養一下再說。”錢仲璿和沈毅士等人手忙腳亂地把李煦抬了進去。
現在，花廳里總算安定了。
查弼納在公案后面坐了道：
“綠營兵把總何在？”
“卑職在！”徐祥立即出來道。
“速速派兵，把守前后各門，倘若還有別的通道立刻查封！”
“請大人放心，已經安排妥當！”
“吩咐織造府里的人，各房的人統歸各房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隨意走動，等候清查人口數目！”
“回大人的話，也已經分派完畢！”
“按察司官員何在？”
按察司官員葛繼孔和徐琳忙走上前去：“卑職在！”
查弼納心中稍安，巴都善和徐祥的安排他還是放心的。但說實話，查抄別人家產他還是第一次經辦，至于需要哪些流程，他心里也不甚清楚。但想來總督府里有各級官吏，自然有分管這個的，有分管那個的，他只要把任務分派清楚就行了，倘若哪里出了岔子，到時候他就追求分管職官的責任。此次皇上特派快馬人等，在正月十一日就查抄李煦的家產，顯然事情無比緊急，而據拉錫愛虜獲帶來的消息，京城五大皇商之一的王修德家族，已經在正月初五就被查抄家產，李煦抄家與王修德還有一點聯系，雖說具體情況他不得而知，但顯然事情的性質非常嚴重。尤為主要的是，這是雍正皇帝第一次對他下達旨意，他必須要把這件事辦好才行。
這時候他在中堂下坐定，說道：“葛大人，此次我等奉皇上指令，查封李煦家產。想必你也知道，這李煦在姑蘇織府經管多年，不但如此，還管理過十幾年的鹽務，本督曾經細細想過，除了表面上我等看過的東西，尚有很多東西我等僅憑眼睛是看不到的，尤其是一應這往來賬目，還需要按察司的各位司員們辛苦辛苦，務必一點一點把它清理出來，方不負皇上對我等之信任。”
葛繼孔微微蹙了眉，拱手道：“總督大人何出此言？既是分內之事，我等自然會盡心盡力，以圖報效皇上。”
查弼納點點頭道：“事情千頭萬緒，葛大人，依你之見，咱們應該先從何處入手清查方好？”
葛繼孔沉思了一陣道：“大人，依卑職所見。當務之急，自然是查封各處房屋產業。李煦經營織府多年，除了在織造府的房產之外，想必在外地，更包括京城等地也有房屋產業，這一應歸于李煦名下的房產地畝，自然都該一一查封。這其二，乃是房屋之中的財物，舉凡桌椅板凳，等等等等，一應都該凍結，不得隨意挪用！第三，家中的人口數目，一一清點！第三，李煦在姑蘇以及京城，有無有買賣產業，倘若有，也該一一凍結，等待清查！第四，有無有往來賒欠的銀兩，也該查清！第五，自然就是大人剛才所言，李煦經管織造、鹽務多年，依卑職看來，往來奏銷賬目一定不少，別的都好措置，可是這一點，的確非短時間內所能清查完畢者。”
查弼納暗暗點頭，心想不愧是按察司的官吏，對財務一類的流程很熟悉，便說道：“葛大人，你們是清查賬目錢糧的專司官員，自然說得有理。可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我等就盡最大努力去清查。務必把所有虧空挪用的賬目清理出來，至于到時候我等走到哪一步，再即行奏聞皇上。”
“屬下遵命。”
“把總徐祥——”
“卑職在。”
“你去安撫一下各房的人口，令他們不要驚慌，只要安安穩穩的，別亂說亂動，自然不會傷他們性命。”
“得令。”
徐祥大步朝外走去。
“巴都善——”
“屬下在。”
“你隨葛大人到賬房去，安排按察司的各位官員們，就在賬房駐扎，一應筆墨紙張燈燭等預備好，待我指令，隨時開始清查賬目。”
“喳——”
花廳里眾差役一時都安排了差事散出去，查弼納不由長出一口氣。
他走到門口去，就見門廊下，垂花門乃至通道上都站滿了兵。
差役們跑來跑去，把各處的房屋貼上封條。
隨侍奴仆阿岱再次走來，輕聲道：“大人，那欽差已經回京了。”
查弼納頓時愣住：“這么快？”
阿岱點頭道：“拉錫愛虜獲親自對小的說了，來不及面辭總督大人了，要即刻回京向皇上復命！”
查弼納心里還是有很多疑惑，不由長出一口氣道：“不瞞你說，此事如此緊急，實在出于我懸想之外。”
“大人，眼下還是盡快查抄要緊。俗話說得好，煮熟的鴨子飛不了，可倘若有人伸出一只手來……”
查弼納點頭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數……”
阿岱倒一杯茶給查弼納。
查弼納道：“李家人呢？”
“回大人的話，都在前面客堂里。”
查弼納嘆息道：“這個李煦，不知道如今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