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平湖微瀾（2）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4 14:35 字數：2317
這天，韓慎修從田莊里回來，帶來兩只鴨子，都說京城的人喜歡吃鴨子，韓慎修便讓母親大鍋里燒了，端起陸伯赫和代桃三姐妹吃。
夢魁又從菜園里拔了新鮮小菜，做了滿滿一桌農家菜。
陸伯赫哪里吃過這樣的飯菜，不由多喝了兩杯。
一時陸伯赫便醉倒了，代桃三姊妹扶著陸伯赫進了內房睡下。
黃昏的太陽還高，院子里鋪灑了一派紅光，幾只雞在悠閑地走來走去啄食，夢魁母親端來一簸籮花生，代桃三姊妹便幫著夢魁母親來剝花生。
韓慎修和韓夢魁還坐在石榴樹下喝酒。
韓慎修看遠處的代桃三姐妹一眼，不由笑道：“這肖興元的三個閨女真是不一般，倘若不是我們知道內情的，誰能看出竟是三個奴才丫頭？這就是放在咱們昌邑縣老爺的府上，也比那些小姐們要強似百倍哩！”
夢魁“滋溜”喝了一口酒道：“那還用說，畢竟人家是從大城市來的，人家見過的吃過的，咱們這樣人家也未必見過吃過！”
“這話我信！”
韓慎修喝一口酒道：“二弟，這陸伯赫老爺子也來了有一段時日，可看這個模樣，有些樂不思蜀的意思，不過這終究不是個辦法！我不是膽小怕事之人，可京城的事到底什么時候才能了結？”
韓夢魁嘆息一聲道：“臨來的時候表嫂都給我交代了，說要是風聲過了就給我來信，可一直到現在也沒來信！不過內務府和兩江總督也沒有查到咱們這里，想是他們沒有得到什么實情！”
韓慎修點點頭，沉思了一陣道：“前日我在縣上，還遇見了咱們王父母……”
“你是說王翼？”
“正是！”韓慎修嘆息一聲，“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真是沒有經過者不知道也……”
“怎么了？”
“王知縣看到我，說話間就有些冷嘲熱諷的意思，我想，倘若咱們姑父仍舊做著蘇州織造，這王翼有用到咱們之處，也就未必是這個態度了！”
韓夢魁無奈地一笑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話又說回來，王翼已經做了這么些年的知縣，我想他未必一輩子做這個知縣的！”
“這話有理！聽說如今王翼去省城跑路，并沒有得到什么很好的效驗！”
韓夢魁一笑；“所以說，誰也不要笑話誰，以后怎么樣誰能一下斷定？”
韓慎修又喝一口酒道：“不過暫時咱們還是不能跟王翼撕破臉皮，倘若以后他真敗了，咱們誰他媽地搭理他去？”
韓夢魁點點頭。
“今年田莊上雨水大，咱們的地又在低洼處，我早就說過，想盡快置換一下高地上的田土，可跑了幾趟路也沒個結果！”
韓夢魁嘆息道：“走一步說一步吧，事情沒有一下就辦成功的……”
“那倒是……”
……
韓慎修回房睡覺了。母親和代桃三姐妹也回房了。韓夢魁仍舊坐在院子里。月亮已經升起來，銀霜灑滿大地。遠處的青山，近處的流水，都在月光下呈現出一片燦燦的白。他睡不著，老是想著代桃三姐妹的身影。一會兒又變成了蕙官，一會兒又變成了瑤官。離開京城已經半年，不知道蕙官如何了？不過李家的事早晚都會了結，李蘭芳和杏奴等人也會從江南回京，蕙官等人離開李家是早晚的事。可韓夢魁心里就像有個老鼠在抓撓一樣，讓他夜夜睡不好覺！
韓夢魁終究是在外闖蕩慣了的人。眼光比韓慎修要高。姑母韓夫人活著時他經常在蘇州一呆就是半載，跟著李煦學習一些迎來送往之事。田莊里雖說不缺吃喝，可一年收入不滿千把兩銀子，未免意猶未足！以前姑父還能時常周濟周濟他，可如今自顧不暇，更是一點也指望不上了。此次進京雖說有巴米給了兩塊金子，可算來算去還是不能保住本錢。何況此番又帶來代桃三姐妹和陸伯赫老爺子。時日長了總不是個法子，未免就有些焦躁。可事已至此，似乎也無可如何了！
清晨的陽光再次照亮了韓家莊。陸伯赫老爺子一早就起來了，過足了煙癮后，吃過粥菜，便照例拄著拐棍朝山上走去，時不時地在山頂上東張西望，又朝韓夢魁打探這周圍的路徑和形勢，夢魁心想莫非老爺子要走了。走了倒好，可心里總是“疙疙瘩瘩”的，好像有個事情沒有辦成，一定得辦一辦才成！
臨近中午的時候陸伯赫老爺子還沒回來。母親到菜園里拔菜去了。代桃三姐妹坐在院子里剝豆角，預備中午的飯。韓夢魁走過來對代桃道：“天天吃這些東西，不知道你們吃絮煩了沒有，咱們這里是窮鄉僻壤，除了地里的菜沒有別的，也沒有什么好玩的東西，代桃，讓你們受委屈了！”代桃高興地道：“表叔別這么說，此次來了這么長時日，已經夠麻煩你們了，爺爺說了，要是再等不到我家主人的信，真的該回去了！”“你們要回去了？”代桃理了理鬢角道：“總不能老是麻煩你們，爺爺說了，帶來的銀子估計也花得差不多了，再吃住在這里還成何體統？”韓夢魁笑道：“代桃，你別這么說，你們就是住在這里吃一年，也不會把我們吃窮了，可我就是覺得很委屈你們了！”“表叔太客氣了！”韓夢魁站起來道：“代桃，你過來幫我個忙，去年的時候我曬了些干菜，還熏了一只山雞掛在后院倉房上，今兒個咱們不吃鮮菜了，吃些干菜換換口味好不好！”代芙和代蓮都叫起來：“就是這個好，表叔，那年你到蘇州去，也帶了好些干菜，我們上上下下都愛吃這個的！”“那好，你們兩個收拾器具，我和代桃去取！”
倉房是座木樓。順著樓梯上去，腳底下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韓夢魁走在前頭，代桃走在后頭，夢魁笑道：“沒走過這樣的樓梯吧？”代桃小心地道：“真有趣兒，這樓房看來也有年頭了！”“可不是怎么的，從我祖父在時就有這座樓房了，你不知道，小時候我們就愛在這座樓上玩兒，鄉下沒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過從這里能看到遠處的小河！”里面很簡陋，木地板也很粗糙，踩在上面就發出“嘎吱”一陣響動，從縫隙里還能看到下面的房間。倉房里堆了一些糧食和山貨，有核桃栗子之類的。一旁還整整齊齊碼著一束束芭茅草，發出金黃金黃的顏色。韓夢魁說這是編織草繩的。代桃自然覺得很新鮮。倉房上果然掛著很多干菜，有干豆角，干葫蘆，干蘿卜條，幾只熏得黑光油亮的山雞倒掛在那里！代桃踩著小凳子去拿干菜，韓夢魁就覺一陣陣香氣撲來，是代桃身上散發出的胭脂氣。眼睛直勾勾盯著代桃已發育成熟的身子，不由一股邪念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