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坐享其成（7）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5 09:33 字?jǐn)?shù)：2155
牛倫斬首示眾。隆科多罷免尚書一職。而就在隆科多離開京城去阿爾泰之后，其長子岳興阿又到內(nèi)務(wù)府請求查抄家產(chǎn)入官。曹頫不由緊緊擰起眉毛。原來，岳興阿與隆科多的繼室李四兒有仇。李四兒原是隆科多岳父的小妾，在岳父去世后便把李四兒娶了過來，對她寵溺有加。李四兒于是養(yǎng)成了飛揚跋扈的習(xí)性，絲毫不把原配放在眼里。佟國維去世后料理喪事，原本應(yīng)該是隆科多原配出來迎送賓客，可誰想隆科多為了彰顯李四兒名分，竟然讓李四兒出來招待客人，這讓隆科多的母親赫舍里氏顏面盡失，因此在一年后也含恨而死。赫舍里氏一死，家里更無人能管束得了隆科多和李四兒。于是管家牛倫在外招攬事務(wù)，李四兒在內(nèi)招攬事務(wù)，前前后后僅李四兒索取的賄賂就有四十萬兩紋銀之多。因此在嫁女兒時因為陪嫁過多，只能在夜里偷偷送去。至于玉柱更是可惡，借隆科多和李四兒勢利擅作威權(quán)、助紂為虐、毫不畏法。
順承郡王錫保在審理完畢此案后，散秩大臣拉錫愛虜獲和庫岱又復(fù)查了此案。庫岱乃佟國維兄弟佟國綱之子，與隆科多亦是堂兄弟。庫岱稱李四兒“致原配若人彘”，如今既然岳興阿請求查抄其父家產(chǎn)入官，自然要好好審訊。庫岱把李四兒之子玉柱鎖拿而來，要李四兒供出隆科多在何處還隱匿有財產(chǎn)，倘若不供出，就把玉柱即刻斬首。李四兒一口咬定：“如有埋藏銀子，情甘死罪；如有人告首出時，情甘剮罪。今日皇上這樣嚴(yán)旨，若有藏銀，我再也不敢撒謊。并無埋藏轉(zhuǎn)運之處是實。”庫岱又問：“銀子多的沒有，少的有無隱瞞？”李四兒默而不語。庫岱看玉柱一眼道：“莫非怕有人害玉柱么？”李四兒答道：“就是一二百兩銀子也無埋藏之處，如日后有人首告出來，情甘殺玉柱。”庫岱再三刑訊，李四兒堅稱：“這是死中求活的實話，再無一點埋藏是實！”于是此案基本審結(jié)。然而在雍正四年的八月，皇上因“隆科多婪贓罪案審實，應(yīng)追之銀該旗承追日久，其家人故意延挨，而各處藏匿寄頓之銀兩無數(shù)”。并認(rèn)為岳興阿侄婦王氏出首告發(fā)有據(jù)，而“岳興阿并不將伊父蔵匿寄頓之贓私據(jù)實交出，與從前傅鼐所奏岳興阿向伊所言絕不相符。”于是又將曾給隆科多說過好話的傅鼐用九條鎖鏈捕拿來京審問，岳興阿干脆把從前所報房產(chǎn)：“俱請交與伊弟玉柱速行變價以完贓款”！
曹頫無奈地道：“姑爺此舉豈不是太不明智了，為何他要為隆科多說情？”
曹霖道：“此言甚是。可誰能想到？”
曹頫在雍正四年受了一場又一場“驚嚇”。先是允禩被圈禁，后又是年羹堯被賜自盡，再后來又是隆科多被派遣到阿爾泰辦理邊務(wù)。可誰能想到，姑爺傅鼐竟然也因為隆科多之事受了牽連，被發(fā)配到黑龍江軍營效力，曹頫知道傅鼐也是一個耿直之人，在接到皇上指令后二話沒說，背起行囊就走。可曹頫總覺得傅鼐有些傻氣。如今連隆科多的親兒子都在背后揭發(fā)隆科多貪贓枉法，他這又是何必呢？至于九阿哥胤禟，原本就與阿其那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此次也因允禩之事而被圈禁，并改名為“塞斯黑”。十四阿哥允禵自從回京后就被派到定陵守陵，如今有馬蘭峪總兵范時繹嚴(yán)加看管。也是在這一年，納爾蘇被革退王爵，王爵由福彭承襲！
曹頫嘆道：“納爾蘇乃是鐵帽子王，雖被革退王爵，可祖宗的蔭封還在，如今圈禁在家也好，省得以后再被皇上拿住短處了。”
曹霖道：“正是。”
曹頫來回走了兩步，忽然一股白氣從頭上冒起，不由緊緊盯著曹霖道：“步月，步月……”曹霖從未見過曹頫如此驚慌，不由說道：“老爺，你怎么了？”曹頫嘴里發(fā)干，囁嚅著道：“鍍金獅子，鍍金獅子啊……”曹霖還是不明所以，忙問道：“老爺，什么是鍍金獅子？”曹頫“哎呀”了一聲道：“步月，你真糊涂，萬壽庵里的鍍金獅子！”曹霖立即明白了，忙說道：“老爺盡管放心，我這就去看看！”曹霖剛要走曹頫又叫住他：“務(wù)必囑咐那老尼姑，好好藏起來！”曹霖點頭道：“我明白！”隨即大踏步出去。曹頫心里“嘭嘭”亂跳，如今允禩已經(jīng)有了罪，倘若再因為此事與他有了牽連，這些年他豈不是“前功盡棄”了？曹頫猶如困獸。
“老爺，老爺——”
很快曹霖回來。
“怎么樣？”
曹霖擦著額上的汗珠道：“已經(jīng)給那老尼姑囑咐了，老爺盡管放心。何況那年侍衛(wèi)常德來時，并沒有任何人知曉。”
曹頫心里放松了些，坐下擦著額上的汗道：“我如今膽子真小，經(jīng)不得一點風(fēng)吹草動。步月，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曹霖苦笑道：“老爺這是說得什么話，人之常情嘛！”
曹頫喝一口茶道：“如今朝廷里接連出了這樣大事，咱們這南邊，難免也不會安靜。步月，你該經(jīng)常出去哨探哨探信息，免得到時候皇上問起來，我等一無所知。”
曹霖道：“請老爺放心，我已經(jīng)放出耳目去了。”
“總督府有什么消息？”
曹霖道：“探子回來說，總督查弼納很安靜，每日照常在衙門辦事。有時候也出去料理軍民要務(wù)。”
曹頫道：“總督府就是咱們的《晴雨錄》，只要總督還安靜，我這心里就踏實了。”
曹霖點點頭，沒說別的。
………………
京城發(fā)生的事對查弼納的震動是毫無疑問的。可一如怡親王所說：表面上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背后看不到的才是真的。因此即便曹霖派人暗暗打探查弼納的動靜，可還是無法得到實情。
一場雪后江寧城變得更寒冷起來。秦淮河兩岸都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歌船和畫舫明顯比往日少了許多。偶爾有一艘掛著棉門簾的歌船過來，船夫伸出長竹敲著岸邊的冰。至于街巷里行人也少了。
總督府里很冷清。差役們雖往來奔忙照樣辦事，可完事后就躲進(jìn)有火爐的房間去再也不出來。唯有松樹上的積雪偶爾落下來，發(fā)出“啪嗒”的一響。